或是“恰好”撞翻了有毒的汤羹，或是“无意间”推了父亲一把避开弩箭，或是在混乱中“不小心”挡住了杀手的去路。
他并未展露任何超越常人的力量，每一次都表现得像是运气，或者是一种笨拙的、出于本能的维护。
但他与那双眼睛的交汇，却一次比一次多。
每一次，他都能从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看到更深的困惑、挣扎，以及一种……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对他这种“痴傻”维护行为的不忍与动摇。
他开始在夜里，反复梦见那双眼睛。梦中，那双眼睛时而含泪，时而带笑，时而充满决绝的恨意……醒来后，心中只剩一片空落落的疼。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知道，他想再见她，想弄清楚，那双眼睛为何会让他如此心绪不宁。
终于，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傍晚，机会来了。
王府后山的密林，是杀手选定的又一次伏击地点。陈擎天惯例会在此时入山巡查一处隐秘哨卡。
陈白提前“预感”到了什么，借口散心，悄悄跟了上去。
果然，在陈擎天经过一处狭窄山道时，杀机骤现！两侧峭壁上，数道淬毒的暗器如同毒蛇般射下！同时，那道熟悉的黑影从侧翼疾扑而出，剑光直指陈擎天后心！
陈擎天虽惊不乱，拔刀格挡，亲卫也奋不顾身扑上。
然而，杀手的身法太过诡异刁钻，剑法更是狠辣凌厉，招招致命。亲卫接连倒下，陈擎天臂膀也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形势岌岌可危！
就在杀手的剑尖即将刺入陈擎天背心的刹那——
“住手！”
陈白从藏身的树后冲出，不管不顾地，张开双臂，挡在了父亲身前！
他脸色苍白，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地，望向那双近在咫尺的、充满惊愕与杀意的冰冷眼眸。
“你……”杀手的手，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凝滞。剑尖距离陈白的胸口，只有一寸。
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衫。隔着雨幕，陈白清晰地看到，她蒙面巾上方，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慌乱？
“为什么……”他看着她，声音带着自己都不明白的沙哑与痛楚，“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杀手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握剑的手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一名重伤未死的亲卫，用尽最后力气掷出了手中的钢刀，直取杀手后心！
杀手察觉到风声，本能地回剑格挡。
“铛！”
钢刀被磕飞。
但也就在这分神的瞬间，陈擎天怒吼一声，反手一刀劈出，凌厉的刀罡重重斩在杀手匆忙回防的剑身上！
“噗——”
杀手如遭重击，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大树上，随即滚落在地，手中的剑也脱手飞出。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无力地跌倒在地，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陈擎天持刀上前，眼神冰冷，杀意凛然。
“父王！”陈白却猛地扑了过去，拦在了杀手身前，对着陈擎天摇头，眼神带着恳求，“不要……不要杀她……”
陈擎天愣住了，看着儿子那从未有过的、异常坚决的眼神，又看了看地上那个失去反抗能力的杀手，眉头紧锁，最终，缓缓放下了刀。
“捆起来，带回府中，严加看管！”他沉声下令，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陈白，终究没有当场格杀。
陈白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地上那个蜷缩着的、不断咳血的黑影。
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污泥和血迹，蒙面巾也不知何时松脱了一半，露出一张苍白却极其清丽动人的脸庞，只是此刻因痛苦而微微扭曲。
他蹲下身，脱下自己早已湿透的外袍，小心翼翼地，想要披在她身上。
她却如同受惊的小兽，猛地瑟缩了一下，抬起眼，用那双染血却依旧冰冷的眸子，警惕而憎恨地瞪着他。
“滚开！”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陈白的手僵在半空，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闷闷地疼。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女子咬紧下唇，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与虚弱。
雨，还在下。
陈白看着被侍卫押走的女子背影，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与酸楚，愈发强烈。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来历。
他只知道，那双眼睛，已经深深烙进了他空白的灵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