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想起了档案中关于鬼兰的记载:它是一种寄生植物,以死亡生物的躯体为养分,生长环境极其苛刻,只存在于阴气极重的地方,且具有极强的毒性和未知的诡异能力。曾经参与“鬼兰计划”的研究员,大多离奇死亡,死状凄惨,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折磨致死。而现在,这株传说中的幽冥之花,就这么真实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挡在了他们通往自由的道路上。
这极端诡异、冲击力极强的画面,像是一盆混合着冰碴的污水,猛地浇熄了城城心中刚刚因为看到出口光亮而燃起的希望之火,蒙上了一层浓重得化不开的、充满了不祥预感的阴影。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难道这条看似是通向自由的地下河,其奔腾不息的尽头,并非通往他们渴望的外界阳光,而是通向另一个更加深邃、更加恐怖、属于“鬼兰”真正源头或者其某个重要巢穴的黑暗所在?又或者,这株在此地守候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幽冥鬼兰”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恶毒的诅咒,预示着他们即使侥幸逃出生天,也永远无法真正摆脱这梦魇般的、如影随形的纠缠与烙印?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和秦川也会像这具干尸一样,成为鬼兰的养分,在无尽的黑暗中,看着这朵妖花一点点绽放,露出那张嘲讽的人脸。
“秦川!你看那边!看对岸那块大石头旁边!”城城猛地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臂,指向河对岸那令人心悸的景象,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甚至破了音。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手臂在空中剧烈地晃动着,仿佛不这样,就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恐惧与震惊。
秦川正全神贯注于寻找固定点,闻言立刻抬起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警惕地望了过去。起初,他的目光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毕竟在这生死关头,任何分心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危险。但当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穿透河面的水汽,清晰地捕捉到那具倚靠在岩石旁的干尸,以及从那死亡躯壳中生长出来的、散发着幽幽冷光的诡异兰花时,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坚硬的直线,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
作为曾经在特殊部门服役、接触过“鬼兰计划”部分核心机密档案的人,他比城城更深刻地理解这株妖异之花背后所代表的恐怖象征意义和它所牵扯的、远超常人想象的黑暗过往。他清楚地记得,档案中记载,鬼兰的原始样本是在一处深达千米的地下溶洞中发现的,当时发现样本的三名勘探队员,在返回地面后不到三天,就全部离奇死亡,他们的尸体上没有任何外伤,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皮肤干瘪,眼神空洞,而在他们的鼻腔和口腔中,都发现了细微的鬼兰花粉。更可怕的是,后续的研究表明,鬼兰不仅能通过花粉传播毒素,还能影响人的精神,制造恐怖的幻象,甚至可能控制死者的躯体,成为它的“傀儡”。
“是它……没错……这形态,这特征……很可能是未被实验室污染过的原始样本,或者……是某种更接近其本源的存在……”秦川的声音低沉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着无形重担的压抑感。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株鬼兰上,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关于“鬼兰”特性、传播方式以及其与特定宿主之间诡异联系的机密信息:它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对生命力极其敏感,能感知到活物的靠近;它的根茎具有极强的穿透力,能轻易钻入骨骼深处;它所散发的光芒,其实是在吸引猎物,如同蜘蛛结网,等待着无知者自投罗网。心不断下沉,如同坠入了无底的冰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碳纤维钢丝,指腹因为用力而传来一阵刺痛。原本的计划是利用钢丝搭建一座简易的索桥,快速通过地下河,抵达对岸的光亮处。但现在,鬼兰的出现,让这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他们不知道这株鬼兰是否具有攻击性,不知道它的花粉是否会随风传播,更不知道它的存在是否意味着附近还有更多的同类。如果贸然行动,很可能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就在两人的心神都被这株幽冥之花牢牢攫住的时刻,那株静静绽放的“鬼兰”似乎……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花瓣边缘的银辉闪烁了一下,如同呼吸般起伏。是水流震动带来的错觉?还是……河风的影响?
不!不是错觉!秦川和城城几乎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见那花蕊中心,由光影巧妙构成的、那张模糊的、似笑非笑的人脸轮廓,仿佛被注入了某种诡异的生命力,嘴角那道诡异的弧度,似乎极其细微地上扬了一丝!那表情中蕴含的,是一种仿佛洞穿了生死奥秘、漠视一切生命、带着无尽嘲讽与恶意的冰冷意味!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惊慌失措,嘲笑他们的自不量力,仿佛他们的命运早已被它牢牢掌控。
与此同时,一阵若有若无的、空灵而哀婉、仿佛凝聚了无数亡魂叹息的细微声音,竟诡异地穿透了地下河那震耳欲聋的、持续不断的咆哮轰鸣,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入耳中,而是如同冰冷的涓流,直接、清晰地……在他们每个人的脑海深处幽幽响起!那声音极其轻柔,却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穿透力,像是无数根细针,轻轻刺穿着他们的神经。里面夹杂着女人的啜泣声、男人的哀嚎声、孩童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绝望的挽歌,让人心头发紧,眼眶发酸,一股强烈的悲伤和绝望感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们淹没。
城城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最珍视的人离世时的画面,那些早已被他深埋在心底的痛苦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他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那种悲伤是如此真实,如此强烈,仿佛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一般。
秦川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牺牲时的场景,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爽朗的笑声,那些临终前的嘱托,一一在眼前浮现,让他胸口发闷,喉咙哽咽。他知道,这是鬼兰在影响他们的精神,试图瓦解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在绝望中放弃抵抗,成为它的养料。他咬紧牙关,强行运转体内的真气,试图抵御这种精神侵袭,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生路就在前方光芒微露之处,清晰可见;而象征死亡与不祥的幽冥之花,却在此刻悄然绽放于侧,无声凝视。这最后的、通往自由的逃亡之路,从他们踏上的那一刻起,似乎就注定要与这极致死亡的象征,相伴而行,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