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手电的光柱在裂缝深处徒劳地挣扎,最终还是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那黑暗并非单纯的无光,而是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仿佛能黏住光线,将其一点点消融。李建国将腰间的砍刀握得更紧,刀鞘是用老牛皮制成的,边缘已经磨得发亮,与帆布皮带摩擦时发出“窸窣”的细微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像是某种生命在黑暗中低语。
他率先迈开脚步,老旧的登山靴鞋底布满深深的纹路,踩在藤蔓缠绕的岩石上,发出“咯吱——咯吱”的闷响。那些藤蔓并非寻常的绿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的墨黑色,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绒毛,触感黏腻,踩上去时仿佛能感觉到它们在微微蠕动,像是踩在某种生物沉睡的脊骨上。裂缝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孔洞里不时传来“滴答”的水声,水珠落在地上积起的水洼中,折射出手电光柱的碎片,恍若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黑子突然从他脚边窜了出去,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对着裂缝入口上方的树顶发出一阵凶狠的咆哮。它前爪死死扒着地面,指甲深深嵌入湿润的泥土里,带出几缕黑色的腐殖质。脊背弓成一张拉满的弓,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像一根根尖刺,喉咙里的低吼如同滚雷般持续不断,从胸腔深处震荡而出,带着一种原始的威慑力。它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原本温顺的眼神此刻变得异常凶狠,死死盯着茂密的树冠,瞳孔因为极度的警惕而缩成针尖大小。
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城城立刻将手电光柱转向树顶。光柱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交错的枝干间扫过,那些枝叶繁茂得几乎密不透风,叶片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深绿色,边缘带着锯齿状的倒刺,叶片背面覆盖着一层白色的粉末,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光柱所及之处,只有晃动的树影和飘落的枯叶,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也没发现,可黑子的咆哮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怎么了,黑子?”李建国压低声音,手指轻轻敲击刀柄,发出“笃笃”的轻响。这是他和黑子多年来的暗号,从黑子还是幼犬时就在用,无论是在山林里迷路,还是遇到危险,只要听到这声音,黑子总会第一时间回到他身边。可这一次,黑子像是没听见,依旧对着树顶狂吠,尾巴紧紧夹在两腿间,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却倔强地不肯后退半步。那模样,不像是遇到了野猪、豹子之类的寻常野兽,更像是在面对某种让它本能感到恐惧,却又因为守护主人而不得不强行对峙的存在。
七月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发凉,像是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轻轻扫过皮肤,又像是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黏在自己身上,目光带着审视和恶意。她猛地回头,手电光柱快速扫过身后的灌木丛,只见一片巨大的阔叶缓缓飘落,叶片上沾着的水珠折射出诡异的光,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光斑。灌木丛深处,一根粗壮的藤蔓微微晃动,顶端的卷须像蛇的信子般在空中试探性地摆动。
“有人……在看我们吗?”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手指紧紧攥着胸前的驱蛇药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药包里的草药气味此刻变得异常刺鼻,混合着林间的腐殖质气息,钻进鼻腔里,让她忍不住想要打喷嚏。她下意识地向城城身边靠了靠,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眼角的余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秦川抓紧手中的微型存储卡,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他快速将存储卡插进便携读卡器,金属接口与读卡器接触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紧接着,他将读卡器连接到平板电脑上,屏幕亮起的瞬间,一阵微弱的电流声从设备内部传来,发出“滋滋”的声响。屏幕上先是出现大量的雪花点,不断跳跃闪烁,随后,无人机最后传回的画面开始断断续续地播放,画面边缘还带着明显的电流干扰波纹。
画面里,浓密的雾气中隐约浮现出一片巨大的、覆盖着苔藓的鳞片,鳞片的直径足有脸盆大小,呈现出一种深褐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是被岁月侵蚀过的岩石。鳞片边缘泛着暗绿色的光泽,像是被一层粘稠的黏液包裹着,黏液上还沾着一些细小的树枝和落叶。镜头因为无人机的剧烈晃动而变得极其不稳定,画面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下一秒,当镜头再次聚焦时,画面里突然出现了一张布满褶皱的脸,那张脸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灰绿色,像是长时间浸泡在水中,表面布满了凸起的疙瘩,眼睛是浑浊的黄色,没有明显的眼白,正死死地盯着镜头,瞳孔呈竖线形,与蛇眼如出一辙。它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牙齿缝隙里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和碎肉,看起来异常狰狞。
“那不是人!”城城的声音瞬间变调,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惊和恐惧。他手中的手电光柱再次扫向树顶,这一次,光柱的移动速度更快,范围也更广。就在光柱扫过一棵百年古树的树冠时,他看到一片巨大的黑影从枝叶间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那黑影的轮廓像是一条巨蟒,却比普通的蟒蛇粗壮数倍,身体的直径至少有成年人的腰那么粗,身体上覆盖着的鳞片在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冽光泽,远远看去,像是一根移动的黑色铁柱。
李建国突然想起陈教授笔记里的记载,心脏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一把拉住想要上前查看的城城,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掐进城城的胳膊,声音嘶哑地说:“是‘树蟒’,陈教授的笔记里专门写过这种东西!”他顿了顿,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继续说道:“这种蟒蛇是哀牢山特有的品种,能在树顶灵活移动,它们的身体颜色会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而改变,还会用树叶和藤蔓缠绕在身上伪装自己,专门从树顶偷袭树下的猎物,一击致命!”
他的话音刚落,树顶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紧接着,几片巨大的树叶飘落下来,叶片上沾着的透明黏液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将地面的落叶腐蚀出一个个小坑,黏液所及之处,落叶瞬间变成了黑褐色,还冒着细微的白烟。
黑子的咆哮声突然变得凄厉,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它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对着树顶的某个方向疯狂撕咬,嘴里发出“呜呜”的愤怒嘶吼。众人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缠绕着一圈暗绿色的藤蔓,藤蔓的颜色与周围的树枝和树叶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分辨。就在众人以为那只是普通藤蔓时,藤蔓的缝隙里突然露出一双黄色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瞳孔呈竖线形,像极了蛇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冰冷的杀意。
那“藤蔓”缓缓蠕动起来,表面的叶片和卷须纷纷脱落,露出体!它的身体呈现出与树枝几乎一致的暗绿色,鳞片上还分布着与树皮纹理相似的斑纹,伪装得极其巧妙。它的头部隐藏在枝叶间,只露出那双冰冷的眼睛,身体沿着树枝缓慢地移动,每一次蠕动都与树枝的晃动完美契合,仿佛它本身就是树枝的一部分。
树蟒突然张开嘴,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声音里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直直地刺进众人的耳膜,震得人头晕目眩,耳边嗡嗡作响。它的口腔内部呈现出一种暗红色,喉咙深处隐约能看到分叉的信子在快速吞吐。紧接着,它猛地从树顶扑了下来,庞大的身体像一条绿色的巨鞭,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离它最近的七月抽去。
七月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巨蟒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它鳞片上的纹理和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惊恐的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建国猛地将七月推开,自己则毫不犹豫地挥起砍刀,朝着树蟒的身体砍去。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多年在山林里闯荡积累的经验和力量。
砍刀的刀刃与树蟒的鳞片剧烈碰撞,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像是两块金属在激烈摩擦。刀刃被鳞片弹开,在树蟒的身体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而树蟒的鳞片却完好无损。树蟒吃痛,身体剧烈扭动起来,像一条失控的巨蟒,尾巴带着强大的力量,狠狠抽在李建国的背上。
李建国闷哼一声,一口鲜血从嘴角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服。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背部与地面的岩石碰撞,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背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每动一下,疼痛就会加剧,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