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瓜熟那天你笑了(2 / 2)

离村前,他在村口石碑旁驻足,提刀刻下一句新增之语:

“三分天下,七分人心。”

槐树底下,苏念安正缠着父亲修她摔坏的晚晴灯。

谢云书耐心拆解机关,银针挑线,忽而停下,问:“怕不怕爹有一天不再用针了?”

她摇头,脆声道:“你现在扎的是菜谱呀!而且——”她举起手中微型银针模型,“我会接着扎。”

原来她悄悄跟着阿芷学了简易灸法,想治好弟弟晒伤的脸。

谢云书心头一软,当夜取出珍藏多年的最后一根归源针——那曾是他身份象征,也是保命之物。

他亲手将其熔铸成一对银书签,刻上“知耕”“念安”二字,悄然放入两个孩子的枕头下。

而此时,村东脉亭之外,李小豆正第一次独自踏上巡亭之路。

他提着崭新的晚晴灯,脚步虽慢,却坚定。

风吹动衣角,灯火在他眼中跳跃,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

李小豆独自站在村东的脉亭前,手中提着那盏崭新的晚晴灯。

灯身尚新,竹骨未韧,灯罩是昨日全村人一户户送来的琉璃纸拼成的——有人画了笑脸,有人描了稻穗,还有人在角落悄悄贴了一枚银针、一只酒坛。

那是他们共同的记忆图腾,也是无声的托付。

他低头看着灯火在风中轻轻摇曳,忽然心头一紧。

天边黑云翻涌,像一头巨兽无声吞噬星辰。

风起得毫无征兆,呼啸着撞上山梁,卷起碎石枯叶,直扑脉亭而来。

灯笼猛地一颤,火苗窜出半尺高,啪地一声,琉璃纸炸裂一角,火星溅落肩头。

“不——!”

他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去,整个人将灯芯护在怀里,背脊硬生生承受了那一片滚烫的灼烧。

皮肤瞬间焦痛,热意钻入骨髓,可他咬牙不动,十指死死扣住灯架,仿佛抱住的是整个村子的光。

风过去了,灯没灭。

只剩他跪在碎屑中,手背焦黑一片,冷汗混着夜露往下滴。

远处传来脚步声,苏晚晴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发髻微乱,眼底却无责备,只有熟悉的、如大地般沉静的笑意。

她一边为他敷药,一边轻声道:“疼吗?”

李小豆摇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不疼……灯还在就行。”

苏晚晴顿了顿,忽然笑了,指尖蘸了药膏,在他额上一点:“当年也有个黑衣人,浑身是血还抱着一盏残灯闯进我家院子,说‘此火不可熄’。我问他值得吗?他说——‘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她抬眼看他,“你和他一样傻。”

李小豆耳根通红,低头嗫嚅:“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就想让大家夜里走路不怕黑。”

话音落下,村道尽头却亮起星星点点。

一家接一家的门开了。

阿牛扛着新削的竹框,水婆子捧着彩绘的灯罩,燕南归吹着短笛走在前头,绿芜裙裾翻飞,手中托着一方用蜜蜡封好的琉璃罩——里面竟嵌着一粒金皮瓜籽。

他们一句话没说,只是挨个将新制的灯罩递到李小豆手中,然后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最后,连最孤僻的老猎户也在清晨送来一片打磨光滑的冰晶石,说是“能照见地底暗流”。

李小豆抱着那一堆灯罩,站在初升的日光里,第一次觉得,这盏灯,不只是光,而是千万人心跳的延续。

而就在当晚的秋收宴上,老槐树挂满红绸,酒香漫过山岗。

谢云书忽然起身,从怀中取出那本装订整齐的《地脉养生经》,封面银针在火光下泛着幽光。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书轻轻插入泥土之中。

众人屏息。

刹那间,异象陡生——那银针竟如活物般缓缓下沉,书页化泥,墨迹游走,竟顺着地脉蜿蜒而出,生出嫩芽,抽藤开花,一朵素白小花在夜风中静静绽放,香气清冽,似有若无。

苏晚晴握紧他的手,泪光闪动:“你终于……不再藏着了。”

谢知耕抱着刚摘下的蜜瓤瓜奔跑在田埂上,苏念安追在后面喊“等等我”,笑声洒落满野。

而远方山梁,七十二座脉亭灯火次第亮起,连成一线,宛如横贯大地的星河——无声,却永恒。

数日后清晨,露重霜轻。

谢知耕照例踏入瓜田,蹲下查看蜜瓤瓜长势。

阳光斜照,藤蔓舒展,忽然,他指尖触到一处异样——

瓜藤根部,压着半片烧焦的纸,边缘碳化脆裂,仅余模糊字迹:

“……菌丝入土三寸,避午阳如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