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聋子听到了心跳密码(2 / 2)

夜色未退,杏花村仍陷在一片寂静的灰蓝之中。

苏晚晴站在酱坊密室门口,掌心还残留着谢云书那一句“休止符”带来的余震。

江面火光已熄,只余焦木浮水、腥风扑鼻,但她顾不得追击那逃人——真正的战争,从来不在水面,而在人心深处。

她转身推门而入,阿兰与小石头婶早已候在里间。

土墙上挂着用麻绳串起的陶罐,地上摆满竹匾、簸箕、木槌,像一场农事祭礼的法器阵列。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酱香与微酸的发酵气息,这是她的战场,也是她的乐器库。

“再来。”苏晚晴声音沙哑却坚定,将记满音符的竹片摊开于案,“从头开始。”

阿兰深吸一口气,抄起酱铲敲击发酵大缸底部,沉闷如鼓,是大地的心跳;小石头婶甩动竹匾,谷粒翻飞间清脆作响,似雨打芭蕉;苏晚晴则手持两根晾晒用的竹签,在簸箕边缘轻点重拨,模拟扬谷节奏,精准嵌入节拍缝隙。

dosolire——

五音流转,不再是纸上符号,而是活生生的呼吸。

她们已演练近百遍,每一次都更贴近谢云书指尖叩出的韵律。

这旋律藏着变调,暗含断拍,若非对《工尺谱》有极深理解,根本无法察觉其中隐藏的转折与伏笔。

第一百遍结束时,三人皆汗湿鬓角,喘息未定。

突然——

“咚!咚!咚!”

屋外老槐树顶,铜铃无风自动,三声短促,直刺破黎明前的死寂!

小蝶堂兄猛地从墙角弹起,赤脚冲向门外,耳朵贴地,双手疯狂比划:“来了……地音传过来了!和刚才的曲子……一模一样!”

石敢当闻讯赶来,迅速查验地下埋设的空心陶管与铜丝网络,脸色骤变:“共振成功了!琴音通过地脉传导,触发了预设机关——我们布在十里外渡口的警铃也响了!”

苏晚晴瞳孔微缩,心中掀起惊涛。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乐谱可以被烧毁,乐工可以被灭口,但只要有人活着,记住那段心跳般的节奏,就能让命令穿越封锁、越过山河,无声无息地抵达每一个节点。

这不是音乐。

这是兵器。

她当即取来一段青竹简,以特制药汁书写新编《春垦令》首段,并加盖农信坊火漆印。

风灯叟的徒弟候在后院,接过竹简藏入随身油纸包,悄然消失在晨雾中——那是一条通往北方旧城的秘密烽燧线,专为传递最隐秘的情报而设。

直到最后一道身影离去,屋内终于安静下来。

她刚欲吹熄油灯,忽觉身后气流微动。

回头刹那,她几乎失语——

谢云书竟坐在床沿,单薄身影映在窗纸上,像一柄出鞘半寸的刀。

他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唇无血色,可那双眼睛,清明得吓人,仿佛沉睡的帝王睁开了眼。

“第二段……”他嗓音破碎如砂砾摩擦,却字字清晰,“要加一个休止符。”

话音未落——

轰!轰!轰!

江面三声闷响,惊起群鸟乱飞!

那艘伪装成“东宫采办”的小舟,猛然调头撞向礁石,船身断裂,烈焰腾空!

一人跃入湍流,拼死游向对岸,怀中紧抱一只漆封木匣,哪怕浪涛拍打也不松手。

苏晚晴冲到窗前,目光如钩——那只匣子,正是她昨日命人替换的“伪贡醋”之一,内藏假方,外裹真毒,专等贪心者自投罗网。

而现在,有人抢走了它。

她缓缓回头,看向谢云书。

他已重新躺下,闭目似眠,唯有指尖轻轻搭在胸口,仿佛仍在数着自己的心跳。

她忽然明白——那个休止符,不是停顿,是杀机前的屏息。

真正的棋局,早已不在棋盘之上。

翌日清晨,苏晚晴换上素布衣裙,将一卷誊抄工整的乐谱紧缚胸前,踏上了通往山阴岭的小路。

据闻那里住着一位曾执掌宫廷雅乐的老琴师,通晓百年秘调,更是当年《春垦令》首演的领奏之人。

山路崎岖,落叶覆径。

当她终于抵达那座荒院,抬手欲叩门环时,却见院中老人背对柴门,独坐石凳,手中断弦缠绕成团,指节泛白。

风穿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老人未回头,只冷冷吐出一句:

“曲错一拍,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