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卫一时分神,弯腰驱赶,哪知脚下竟踩中一张拓片,低头一看,赫然是一枚鲜红印鉴,旁注小字:“江南道衙门·贞元七年制”,而下方对照图显示:该印已于贞元十六年大火焚毁。
那人脸色大变,刚要呼喝,却被孩子抱住腿:“叔叔,你也想要发光裙子吗?”
混乱中,一道身影悄然靠近台阶,弯腰拾起数张拓片,迅速藏入袖中。
是白侍郎。
他低头退场,袍角未沾尘,心中却惊涛骇浪。
回府后,他立即闭门点灯,取出珍藏的旧档印鉴样本,逐一比对。
越看越是心惊——不仅印纹一致,连磨损缺口都分毫不差!
“这不是伪造……这是复刻!”他喃喃,“他们竟敢用已毁官印,炮制万民请愿……这是欺君之罪!”
烛火噼啪炸响,映着他手中那份完整的证据链。
而在城南晚晴堂,苏晚晴立于窗前,望着远去的宫灯,轻轻吐出一口气。
“棋子已落。”
她转身,看向案上地图——刑部、户部、御史台三条红线交织如网。
明日早朝,风雨将至。
但她不怕。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民意,从来不需要伪造。
次日清晨,紫宸宫外云色沉沉,铅灰如墨,压得整座皇城喘不过气来。
早朝钟声撞破寒雾,百官鱼贯而入,衣袂翻飞间低语如潮。
御史台前首列,吴镇南一身青袍挺立,眉目肃厉,袖中奏本攥得发皱。
他等这一刻已等了太久——那乡野丫头苏晚晴,竟敢借舞姬之手散播“伪证”,动摇国本,煽动民乱!
今日,他要当着满朝文武,将她钉上“妖言惑众”的耻辱柱!
“臣吴镇南,启奏陛下!”他越众而出,声若洪钟,“杏花村女商苏氏,无官无品,竟指使童稚扰乱宫门秩序,唆使舞姬私藏文书、散布谣言,妄图以伪造印鉴构陷朝廷命官,其心可诛!请陛下下旨缉拿,以正纲纪!”
殿内一片哗然。
然而话音未落,右班文臣中一人缓步出列,素白官袍未染尘埃,正是昨夜彻夜未眠比对印鉴的白侍郎。
他双手高举黄绸包裹的卷宗,声音清冷如冰泉击石:“陛下,臣有本奏。”
“哦?”龙椅之上,皇帝目光微动,“讲。”
白侍郎缓缓展开手中拓片,将其高举过头,朗声道:“此为昨夜宫门前所获‘万民联名状’原件拓影,共三十七份,皆盖有江南道衙门官印。然臣家中恰存贞元年间旧档印模,请内府即刻调取档案比对——若两者分毫不差,便是巧合;若有差异,却仍用于今日请愿文书,那便是明明白白的欺君大罪!”
内侍奉命取档,不过片刻,老典簿颤巍巍捧出一函泛黄图册。
一对之下,全场死寂。
“看!”白侍郎指向拓片角落,“印纹偏左三分,龙睛缺划——与档案记载完全一致!而这枚印玺,早在十年前江南大火中焚毁!请问吴大人,一个早已化为灰烬的官印,如何能在今日盖上百份请愿书?莫非您能通阴阳、唤死物复生?”
吴镇南脸色骤变,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皇帝猛拍龙椅,怒喝:“刑部听令!即刻查封所有‘万民状’原件,提审经办吏员,彻查幕后主使!若有包庇,同罪论处!”
圣旨如雷,震彻朝堂。
而此刻,城西北牢火光冲天。
沈玉楼亲信死士破墙而入,刀光映着铁栏,直扑关押小春子姐夫的牢房。
可推门一看,唯有一具枯瘦尸首躺于草席,脸上贴满镇魂符纸,胸口还压着一张字条:
“人去路明,因果自偿。”
“不好!”领头死士瞳孔骤缩,“中计了!”
与此同时,沈府密室,赵判官的私生子蜷在屋梁之上,指尖夹着刚誊写的密报,唇角扬起冷笑:“沈府今夜将运‘货物’出城,走西门旱道……主子们啊,你们烧的不是账,是自己的命。”
消息如风,穿街过巷,最终落入城南晚晴堂。
苏晚晴正立于院中,手中摊开新到的情报,目光一寸寸扫过字句,眸底寒光渐起。
她抬手,轻轻抚过那具漆黑棺材——乌木沉香,四角嵌银,看上去沉重肃穆,宛如真葬。
“真要运尸?”阿牛挠头,满脸不解,“谢公子明明还好好的……”
苏晚晴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笑意:“里面装的,是三十卷账册副本、五封密信,还有那份‘天禄钱局放贷总录’——足以掀翻半个朝廷的东西。”
她转身,指尖轻点棺身,声音低如耳语,却字字如钉:
“我要让他们以为,谢云书真的死了。而他的遗愿,就是掀了这座金殿的瓦。”
夜风呼啸,卷起帆影重重。
“杏花号”悄然离岸,顺流而下。
而在皇宫深处,勤政殿烛火未熄。
白侍郎立于宫门阴影之下,望着远处河面一点孤灯,低声呢喃:“明日……该我们出招了。”
清晨,宫门开启。
白侍郎亲自引路,苏晚晴捧龙纹琉璃罐缓步入殿。
沿途禁军肃立,无人敢视。
至勤政殿外,礼官宣读:“陛下有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