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出自兵部签押房惯用的蝇头小楷。
“好一个‘意外落水’。”他指尖碾碎纸条,眸色骤寒,“他们等不及要灭口了。”
入夜,宿于野岭驿站。
残灯如豆,谢云书伏案疾书,将沿途所见耳目位置、传信路线绘成密图,封入蜡丸,交由暗线快马南返,直送沈二爷手中。
翌日清晨,他唤来赵元亨。
府台公子昨夜亲眼见农户因“禁私酿令”无法制曲,酱菜腐坏、牲畜染疫,一家老小围灶痛哭。
他蹲在泥地里亲手调配菌曲,却被当地胥吏推搡呵斥:“贵人勿扰庶务!莫要污了你的靴子!”
他当时怔住,继而仰天大笑,笑声里竟有悲怆:“若读书只为做官,不做百姓之官,读它何用?!”
那一夜,他彻夜未眠,写就《南行纪实》,字字泣血:“一路所见,非盗匪横行,乃政令杀人。一道‘禁术令’,锁住千家技艺,饿死万民口粮!”
此刻,谢云书将计就计,命他率一支伪车队先行,旗号鲜明,车马喧嚣,引敌入套。
“你不怕死?”谢云书盯着他问。
赵元亨系紧腰带,抬头一笑:“怕,但更怕睁眼看着良知烂在肚子里。”
车队分道。
真队悄然改道,转入荒山野径。
驴车在陡坡上摇晃,车轮碾过碎石与积雪,一步一滑。
苏晚晴亲自执缰,掌心磨出血痕也不松手。
她望着前方苍茫群山,低声自语:“他们想让我止步,我就偏要走得更远——这一趟,不为封赏,不为权贵,只为告诉天下人,真正的味道,从来不在御膳房,而在灶台烟火之间。”
而此时,千里之外,京城东市深处。
一间不起眼的茶肆二楼,灰袍客临窗而坐,指间捻着一枚铜钱,纹丝不动。
楼下脚步轻响,一名黑衣人闪身而入,单膝跪地:“苏晚晴已入境,车队寒酸,仅三辆驴车,打着‘素宴·南来’幡旗。”
灰袍客缓缓抬眼,窗外晨雾弥漫,街市初醒。
他唇角微动,吐出一句极轻的话——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