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麦粥烫喉,权贵低头(2 / 2)

顾大家立于高台,提笔蘸墨,手腕沉稳,笔锋如刀。

他不再写什么“金玉满堂”“富贵长春”,而是挥毫泼墨,写下六字——

人间真味所在

苍劲雄浑,力透纸背,宛如大地刻痕,山河作证。

众人屏息,继而沸腾。

匾成,悬门。风过处,木牌轻响,仿佛天地也为之正名。

夜深,府衙内烛火通明。

赵元亨跪于堂下,头颅低垂,双手捧着一份密报。

府台大人拍案怒喝:“‘毒酒案’泄露朝廷机密,煽动民变,可知罪?!”

赵元亨缓缓抬头,眸光清亮如星。

他未辩解,未求饶,只是轻声问道:

“父亲可知……昨夜您吃的那碗麦粥,是盐碱地里长出来的?”府台大人的怒吼还在堂中回荡,烛火被气流震得剧烈摇曳,映得梁上雕花如同鬼影乱舞。

赵元亨却依旧跪着,脊背挺直如松,目光沉静地落在父亲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

“你——放肆!”府台猛地站起,官袍翻飞,手指颤抖地指向儿子,“毒酒案乃朝廷机密,你竟任由民间议论?还纵容百姓设宴讥讽权贵?成何体统!”

赵元亨不闪不避,只缓缓将手中密报举过头顶:“父亲,若这‘毒酒’真能杀人,为何南楼万人共饮,无一人倒下?反倒是那些平日山珍海味的贵客,查出体内积毒深重……是苏娘子以梅酱解之,救了他们一命。”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入木:

“您昨夜喝的那碗麦粥,是盐碱地里长出来的。不是梦,不是骗术,是她带着一群农妇,在三年前连草都不生的地方,种出了金黄穗浪。她能让贫土生金,为何官府不能让百姓活命?”

满堂死寂。

连门外守卫都屏住了呼吸。

府台僵在原地,嘴唇微颤。

他确实喝了那碗粥——是他卧病在床的老母点名要尝的“穷人家的热饭”。

入口粗粝,却暖得人心发烫。

厨房婢女低声说:“这是从晚晴商盟换来的,一文钱三勺,限量供应。”他当时嗤之以鼻,如今却被儿子一句话刺穿了心防。

就在这时,幕僚跌撞冲入,脸色发白:“大人!北境八百里加急——幽州军营来信!”

府台一把夺过信笺,展开仅扫一眼,瞳孔骤缩。

【启禀兵部并转地方衙署:

近来边军粮霉患重,士卒腹泻频发,战力锐减。

试用江南“梅酱”调和饮食,竟有奇效,可抑谷物生霉、助消化、稳肠胃。

恳请紧急调拨三千坛,以保冬防军需。】

“三千……坛?”府台喃喃,额头渗出冷汗。

这意味着,一个乡野女子酿的“小食”,已进入军需名录,甚至可能影响边防安危。

而他刚刚还想以“聚众滋事”之名,查封南楼市集?

他猛然合上信,转身走入内室,脚步沉重如负千钧。

片刻后,亲信捧出一只黑檀木匣,锁扣刻着兵部暗纹。

府台亲自将密折封入,低声道:“今夜快马出城,直送京师兵部尚书府……附言一句:江南有女,执灶如执印;民间有道,胜过十万兵书。”

——这一封,不只是奏报,更是一份投石问路的警讯。

同一夜,杏花村深处,老祠堂烛火未熄。

谢云书独坐案前,面前摊开一张幽州细作密报,墨迹隐秘,标注极细。

他指尖轻点一处边镇粮仓位置,声音冷得像冰河裂开:

“他们不是单纯断供江南。”

苏晚晴正翻阅账册,闻言抬眸。

“他们在替换种子。”他缓缓抬头,眼中寒光乍现,“播下去的,是‘赤穗瘟种’——表面与良种无异,但三年内,一旦气候湿热,便会大面积爆发病害,颗粒无收。”

“什么?!”苏晚晴霍然站起,手按桌面,“所以柳如眉抢注商号、焚毁作坊,不只是为了打压我?她是替背后之人,斩断抗灾技术的传播链?”

“正是。”谢云书冷笑,“先毁能人,再毁技艺。等百姓彻底依赖官仓供种,那时瘟种一发,饥荒四起,民心崩乱——有人便可趁势而起,改天换地。”

空气仿佛凝固。

苏晚晴盯着那张地图,脑海中闪过阿牛嫂皲裂的手、老农喝粥落泪的脸、孩子围火烤饼的笑声……这一切,都将被一场人为的绝收碾成灰烬?

“下一步呢?”她咬牙问。

谢云书眸光幽深,一字落下,如刀斩绳:

“禁私酿令——即将推行。凡民间私自发酵、酿酒、制酱者,皆属违法。断的不只是手艺,更是百姓自救的最后一条活路。”

烛火忽明忽暗,照见两人对视的目光,坚如铁铸。

风暴未息。

真正的战场,才刚刚开启。

而谁也不知,就在城南市集沉入梦乡之时,一道盖着户部朱印的公文,正随夜风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