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火钳砸不开的门(2 / 2)

“难怪当年陶家百口莫辩。”她指尖发凉,“原来从一开始,证据链就被篡改了……他们根本不是失职,而是被人早早定罪!”

而真正的罪人,早已借“天灾”之名,一把火烧尽罪证,还将黑锅稳稳扣在陶家人头上。

陶大锤不是叛徒。

他是替罪羊。

整整三年,他背负骂名,瘸着腿守着一座空窑,只因那份对祖业的执念,和对儿子前途的最后一丝希望……

想到那封伪造的信,苏晚晴心头如被重锤击中。

有人利用他的软肋,逼他配合演戏——许诺让其子入御窑监,实则步步设局,欲将整个杏花窑拖入万劫不复。

而火鹞子……这个沉默寡言、始终游离在外的养子,或许早就察觉真相,却因中毒受控,无法开口。

直到昨夜,他拼着毒发的风险,也要递出那把钥匙。

水生这时忽然冲进来,扑向墙角,双手猛击地面三下——咚、咚、咚。

紧急信号。

苏晚晴猛地抬头,只见医馆方向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火鹞子不行了!”随行医者脸色发白,“毒已入心脉,寻常药石无效!”

她霍然起身,眼神决然。

“取我柜中那瓶琥珀色药液,加冰井水稀释三分,立刻灌服。其余人,守好地窖,任何人不得靠近!”

她快步走向医馆,袖中手指紧紧攥着那封伪造信笺,指节发白。

这场局,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而今,终于有人开始吐露真相。

哪怕是以命相搏。

火鹞子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正由灰白转为铅青。

三日来,苏晚晴亲自守在医馆侧室,不断调整药引比例,以高浓度梅曲发酵液激发其体内潜能,逼迫毒素随汗排出。

那琥珀色药液入体后如烈火奔走经脉,烧得他整夜抽搐低吼,几次险些挣断绑带。

可就在今晨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纸的刹那,他睁开了眼。

目光浑浊了一瞬,随即聚焦在苏晚晴脸上。

“我爹……知道真相了吗?”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近乎执拗的期盼。

苏晚晴摇头,眼神沉静:“他还以为你是叛徒。”

火鹞子怔住,片刻后嘴角牵出一抹苦笑,像是看透了世间最荒唐的笑话。

“他宁可相信自己无能,也不敢想这世道——连窑火都能骗人。”

话音落下,屋内一片死寂。

外头风掠过檐角,卷起几片枯叶拍打窗棂,仿佛天地也在低语。

当晚,月隐云后,医馆门前骤然传来沉重脚步声。

陶大锤拄着瘸腿,一手提着通红的火钳,另一手狠狠砸向门板,怒吼如雷:“还我儿子!你们勾结外人,蛊惑心智,现在又要拿他当药试?我要带他走!”

门未开,却从里传出一道虚弱却清晰的声音——

“那年你被打断腿,是因为拒绝按柳管家改的配方烧瓷……你还记得吗?”

陶大锤猛然僵住,火钳悬在半空,烫红的铁尖映着他惊骇的脸。

“你说什么?!”

病床上,火鹞子艰难撑起身子,眼中泪光闪动:“你说祖训不可违,说‘釉不欺火,人不欺天’,可他们给你看的泥料单子是假的!配比被调了三分碱,烧出来的东西再好也经不起贡检!你坚持用老法,结果窑塌了,罪名落你头上……而真正动手脚的人,早在三天前就清空了私窑!”

“不可能!”陶大锤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柳管家……他是老爷心腹,怎会……”

“心腹?”火鹞子冷笑,又咳出一口黑血,“你以为他是为你家效力?他是金线会埋了二十年的钉子!三年前那场‘天灾’,根本就是人为纵火封口!”

哐当——

火钳终于脱手坠地,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串火星。

陶大锤双膝一软,跌坐在地,双手掩面,肩头剧烈颤抖。

多年压在心头的耻辱、自责、不甘,此刻如山崩般倾泻而出。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守旧误事,是技艺不精才毁了陶家声誉,所以甘愿沉默劳作,只求让儿子有机会踏入御窑,洗清污名。

可原来,他所坚守的一切,早就被人精心伪造的谎言碾成了灰烬。

苏晚晴缓步走出,手中拿着一份盖有朱印的文书。

她没有安慰,也没有指责,只是平静地递上前去:“我不需要你跪着认错,只需要你站起来,教人怎么真正把窑烧好。”

陶大锤缓缓抬头,望向她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怜悯,只有坚定与信任。

他颤抖着手接过聘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头滚动良久,终是一字一句道:“苏娘子……若你不嫌我残废……我这条命,今后只为杏花窑的真火而活。”

就在此刻,远处南坡一声闷响,新建窑口的烟囱轰然升起第一缕青烟,笔直升腾,刺破沉沉夜幕。

而苏晚晴站在门口,望着那缕烟,眸光微闪。

有些规矩,该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