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雪崩如同天穹崩塌,万钧积雪裹挟着碎石与断木,从千仞绝壁倾泻而下,宛如一道咆哮的白色巨龙,狠狠砸入谷口的骑兵队列。
马嘶人嚎瞬间被吞没,四十名赤鬃匪徒连同刀光血影一并埋入雪海。
狂风暴雪中,只余下残破旌旗在雪浪边缘翻飞,像一面垂死的战旗。
可就在这毁灭之刻,一道猩红身影竟从雪浪边缘暴起!
赤鬃披头散发,左臂断裂,右眼被冰棱刺穿,却仍死死攥着弯刀,怒吼着朝谢云书扑来:“小贱人!老子要你碎尸万段!”
风雪迷眼,杀机已至。
谢云书立于雪中,呼吸急促,银针早已滑落掌心。
他浑身经脉如被烈火焚烧,五脏六腑似有千万根针在穿刺。
他知道,这一针强行激发潜能,已是透支性命。
但他不能退。
身后是夜莺、是石敢当、是那几十条拼死护药的性命;前方,是苏晚晴还在等他回家。
“呵……”他低笑一声,唇角溢出黑血,却抬手抓起地上一根断裂木杖,迎风而立。
赤鬃纵马冲刺,刀锋劈裂风雪,直取咽喉!
就在刀锋落下的刹那,谢云书动了。
他身形如柳絮随风,足尖轻点雪面,木杖斜挑,精准顶中马膝内侧薄弱处。
战马哀鸣跪倒,赤鬃前冲之势顿滞,未及稳身,谢云书已欺近身侧,木杖横扫,狠狠撞在其右膝窝!
“咔!”骨裂声清晰可闻。
赤鬃踉跄跪地,怒吼挥刀横斩。
谢云书旋身避让,木杖顺势缠住刀背,借力上挑,硬生生将刀刃掀偏三寸——刀锋擦颈而过,带出一抹血线。
第三名骑兵从侧翼杀到,谢云书不退反进,借着对方冲势,木杖猛戳马腹,战马受惊人立,将骑手摔落雪地。
他脚尖一勾,抢过对方腰间短匕,转身疾步逼近赤鬃。
此刻,赤鬃刚挣扎起身,独眼中满是疯狂。
谢云书眸光冷冽,不言一字,纵身跃起,手中银针——那枚本为疗伤所制的活络针,带着他最后真气,如流星贯月,直刺其仅存的右眼!
“啊啊啊——!!!”
惨叫撕破风雪,赤鬃仰天倒下,双手捂眼,鲜血从指缝喷涌而出。
谢云书落地时,双膝一软,重重跪在雪中。
胸口剧痛如裂,喉头一甜,一口乌黑腥血喷洒而出,染红身前白雪。
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嗡鸣不止。
他听见有人喊他名字,声音遥远得像隔了一世。
“公子!”
“谢郎!”
可他已无力回应。
下一瞬,肩膀一沉,后背已被夜莺牢牢托起。
她咬牙扛着他冲向峡谷出口,脚步踉跄却毫不停歇。
身后,雪尘仍在翻滚,仿佛死神尚未离去。
风雪渐歇,天边微露晨光。
当她们终于冲出鹰嘴峡,望见远方杏花村依稀灯火时,夜莺几乎脱力跪倒。
可就在此刻——
雪原尽头,一队人影逆风而来。
为首女子披着玄色大氅,发髻高挽,眉目如霜。
她身后跟着数十名商盟护卫,人人手持火把,肩扛棉毯、药箱、热汤陶罐。
而她手中,紧紧抱着一件厚实棉袍,领口缀着狐毛,是昨夜彻夜赶工、专为他御寒所制。
是苏晚晴。
她一眼便看见雪中那个被夜莺背着的身影,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血迹未干。
两人隔着风雪对视,无言。
可那一瞬,苏晚晴眼眶骤然红了,泪水无声滑落,在寒风中凝成冰珠。
她快步上前,将棉袍裹住谢云书,指尖触到他冰冷的脸颊时,心如刀绞。
“我来接你了。”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这一次,换我护你。”
而在百里之外,京城最深的密室中,钱万通猛地掀翻桌案,茶盏碎裂一地。
“赤鬃死了?!四十精骑全军覆没?!”他双目赤红,声音颤抖,“货队……货队必须提前启程!不能再等!”
窗外冷月如钩,一道黑影悄然掠过屋檐。
黑袍客伫立屋顶,衣袂翻飞,望着南方雪岭方向,久久不语。
良久,他低声轻叹:
“谢家刀未锈,只是藏得太深……这场雪,才刚刚开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