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成玄英每日为叶法善讲解《道德经》的“重玄”注解。讲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时,他说:“这‘一’不是具体的气或理,是‘无待’的状态,就像星象与人事的感应,不是‘道生出来的’,是道本身的自在流行。”
叶法善试着用“双遣”的道理召雷:不再刻意想着如何引动星气,也不再刻意忽视星象的指引,只是让心念像星空一样平静,让雷气像水流一样自然流淌。奇迹发生了——雷气竟比往常更顺,落在地上时,竟在石板上炸出一朵对称的火花,像极了星轨的形状。
“这便是不执两边的妙处。”成玄英站在廊下,看着那朵火花渐渐熄灭,“你之前召雷,总想着‘必须成功’,反而让心念有了滞涩;如今放下执念,雷气自然畅通。”
叶法善望着石板上的痕迹,忽然明白:所谓“重玄”,不是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在每一个细微处都能不被“有”“无”束缚。就像他画星图时,既不用尺规(破有),也不胡乱涂鸦(破无),凭着对星象的理解自由挥洒,反而更精准。
在玄都观住了半月,叶法善的雷法精进不少。成玄英偶尔会带他去长安的西市,那里有来自波斯的商人,贩卖着各色香料和宝石;也有来自西域的舞姬,裙摆旋转时像盛开的花朵。
“你看这些人,”成玄英指着一个用玛瑙换丝绸的波斯商人,“他执着于玛瑙的珍贵(有),你执着于雷法的威力(有),其实本质一样。若能明白玛瑙与丝绸本无贵贱,雷法与凡火本无强弱,才算真懂‘双遣’。”
叶法善点头:“就像星图上的星,亮星不高贵,暗星不卑贱,只是各有其位。”
一日,他们在西市的茶馆歇脚,隔壁桌的书生正在争论“天人感应”。一个说“君王失德则天降灾异”,另一个反驳“天道自有常,与人无关”。叶法善听得入神,成玄英忽然问他:“你觉得呢?”
“或许两者都对,又都不对。”叶法善想起观星台上的星轨,“天与人,就像星与云。星有常轨(天有常),云能遮星(人能感);但云散了,星依旧在那里(常不灭)。”
成玄英抚掌:“说得好!这便是重玄的‘非有非无’——既不是完全无关,也不是绝对相关,是‘若即若离’的感应。”
离开长安前,成玄英赠叶法善一本自己注解的《道德经》,扉页上写着:“玄之又玄,非玄;感应之应,非应。”叶法善明白,这是说“重玄”不是故弄玄虚,“感应”也不是机械的因果,两者都是天地自然的本然状态。
回骊山的路上,青禾趴在马背上打瞌睡,叶法善则在马上翻看那本注解。看到“上善若水”一句,成玄英批道:“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非刻意为之,是本性使然。雷法亦当如此,随形就势,不强行,不执着,方能与天地共振。”
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召雷时,因紧张而用力过猛,雷气失控劈断了半棵树;如今心境不同了,召雷时像水一样自然流淌,威力反而更胜从前。
回到观星台时,崔道演正在擦拭他的青铜古镜。镜背刻着二十八宿,叶法善认出那是东汉的文物,镜面依旧光亮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