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道门要术》里关于“五星连珠”的记载:“五星聚于一舍,其国可王;聚于二舍,其国可霸。”又结合现代天文学知识——五星的公转周期各有不同,木星十二年一周天,土星三十年一周天,火星约两年,金星和水星则绕太阳运行更快。眼前的轨迹标注得极为精细,甚至能看出各星的顺行与逆行。
叶法善指着图中木星的位置道:“这是金、木、水、火、土五星的运行图。您标注的轨迹,显示三个月后会出现‘五星聚于东方’的天象,对吗?”
崔道演眼皮微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哦?你能看出是三个月后?”
“晚辈略加推算过,”叶法善指着木星旁边的刻度,那是用小石子标出的日期,“木星的运行周期是十二年,此刻它在角宿附近,按图中所示的速度,每月大约移动三度,三个月后会行至亢宿;而火星此刻在氐宿,顺行速度较快,三个月后会进入房宿;金星和水星绕日运行,三个月后恰好在尾宿附近;土星虽慢,此刻在箕宿,三个月后变动不大。届时五星都会进入东方苍龙七宿的范围,形成‘五星聚东方’的奇观。”
他甚至能说出更精确的时间:“按星轨的角度推算,大约在秋分后第三日的寅时,五星会达到最接近的位置,用肉眼可见同一片天区。”
崔道演手里的树枝猛地顿在地上,泥土溅起少许。他盯着叶法善看了半晌,那双藏着星辰的眼睛里满是探究,忽然咧嘴笑了,皱纹挤成一团,像裂开的老树皮:“玄阳那小子笨手笨脚的,倒教出了个怪物。老道观星五十年,也只能算出‘秋分时日’,你竟能精确到寅时,连角度都算得不差,有点意思。”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推开篱笆门:“进来吧。老母殿虽破,却有去年酿的松子酒,味道还算过得去。”
茅草屋里比外面看起来更简单:一张老旧的木桌,桌面被磨得发亮,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粗瓷茶壶;两条长凳,凳腿有些摇晃,用布条缠着加固;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星图,用朱砂画的星点密密麻麻,许多地方都用小字标注着注解,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多年累积而成。角落里堆着几捆竹简,上面刻着篆字,应该是观星的记录。
崔道演给叶法善和青禾各倒了一碗酒,酒液呈琥珀色,散发着松子的清香。“你来找老道,不是为了看星图这么简单吧?”他呷了口酒,目光落在叶法善腰间的雷击木剑上,“张玄真那老东西,准是让你来学雷法的‘时位’之道。”
叶法善放下酒碗,拱手道:“晚辈确实想向道长请教。晚辈近日修习五雷法,虽能引雷,却常把握不准时机,有时天雷来得太早,有时又太迟,想请教如何通过星象历法,精准掌控召雷的‘时’与‘位’。”
崔道演闻言,指了指墙上的星图:“雷法,法于天地,合于阴阳,应于星象。天上的雷,本就是星辰运转的余气所化——你看那紫微垣旁的‘雷部星官’,其运行轨迹与地上的雷暴频率,从来都是对应的。不懂星象,就像盲人摸象,能摸到雷,却摸不准雷什么时候来,从哪儿来。”
他拿起一根竹简,上面刻着“雷候”二字:“这是老道多年的记录,什么时候打雷,打在什么方位,天上是什么星象,都记在上面。你若想学,就先把这些背下来,再跟着老道观星三个月,或许能摸到点门道。”
叶法善看着那堆足有半人高的竹简,眼中却没有丝毫畏难,反而充满了期待。他知道,星象历法是雷法的“导航”,只有掌握了它,才能让雷法从“偶然”变成“必然”,从“蛮力”变成“巧劲”。
窗外的松涛阵阵,像在为这场相遇伴奏。叶法善举起酒碗,敬向崔道演:“多谢道长肯赐教,晚辈定当勤勉,不负所望。”
崔道演与他碰了碰碗,酒液溅出少许,却笑得开怀:“好小子,有这股劲就好。从今夜起,寅时观星,卯时记轨,午时推算,不准偷懒——不然,老道可不陪你耗着。”
夜幕渐渐降临,骊山的星空格外清澈,无数星辰像钻石般缀在黑丝绒上,北斗七星清晰可见,斗柄正指向东方。叶法善站在院中,望着这片璀璨的星空,忽然明白,雷法的奥秘不仅藏在符箓与令牌里,更藏在这天地星辰的运行之中。而他的修行,又将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