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眼神里满是期盼。在他们看来,道士懂得驱邪避凶,或许能对付这些来路不明的“黑袍子”。
叶法善沉吟道:“此事非同小可,绝非一人之力能解决。需尽快告知官府与当地的道观,联合起来应对才行。只是他们行踪不定,又懂得伪装成商旅,怕是不易对付,得先摸清他们的落脚点和活动规律。”
正说着,驿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伙计热情的招呼声,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叶法善抬头望去,只见几个穿着黑袍、脖子上挂着十字木牌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阿罗憾!
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叶法善,脚步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随即又换上了那副惯常的笑容,径直朝着叶法善这桌走过来。
邻桌的几个商人瞬间噤声,纷纷低下头,假装喝酒吃菜,大气都不敢喘。整个驿站的喧闹声仿佛被掐断了一般,只剩下角落里几桌人的低低交谈,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叶法善抬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阿罗憾,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丝毫畏惧。
“道长也在这儿?”阿罗憾在叶法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的虬髯修剪过,看起来整齐了些,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依旧藏着让人看不透的东西,“真是巧啊。”
“是挺巧。”叶法善淡淡回应,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续了杯茶,“阿罗憾老板不是往西边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哦,路上发现忘了带样东西,”阿罗憾漫不经心地说着,示意身后的随从去叫伙计点些酒菜,眼睛却一直盯着叶法善,像是在审视,“回来取一趟。倒是道长,看起来对我们的事很感兴趣?”
“只是听人闲聊时提起过。”叶法善吹了吹杯中的热气,语气依旧平淡,“说你们在传一种‘十字教’,只信‘上弟’,不敬祖宗,还……要信徒捐出全部家产?”
阿罗憾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叶法善会如此直接。他身后的几个随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眼神里带着敌意。
“道长怕是误会了。”阿罗憾很快恢复了镇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们只是在传播‘真理’,让那些受苦受难的人得到心灵的安慰。至于钱财,那是信徒自愿奉献的,为了修建‘圣殿’,让更多人能沐浴‘上地’的恩泽,可不是强迫的。”
“自愿?”叶法善放下茶杯,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带着一丝冷笑,“包括那些被你们拐走的孩子吗?包括那些被迷得神志不清、连爹娘都不认的信徒吗?”
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剑,刺中了阿罗憾的痛处。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道长,有些事,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叶法善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退让,声音清晰而坚定:“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若是安安分分做生意,我不干涉;但若是敢用邪术害人、蛊惑人心,触犯天道人伦,休怪我不客气。”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激烈交锋,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碰撞。阿罗憾的眼神里充满了宗教狂热者的偏执与狠厉,而叶法善的目光里,则带着守护本土安宁的坚定与正气。
阿罗憾身后的随从已经握紧了刀柄,指节泛白,只要主子一声令下,就会立刻扑上来。驿站里的其他人都吓得缩起了脖子,生怕祸及自身。
僵持了片刻,阿罗憾缓缓收回目光,端起随从刚递来的酒杯,杯中的酒液在他手中微微晃动。“道长年轻气盛,有冲劲是好的,”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今日说的话。”
说罢,他站起身,带着随从转身就走,黑袍在风中摆动,像一群掠过地面的乌鸦。
看着他们消失在驿站门口的背影,叶法善端起桌上的素面,却发现早已没了胃口。面条已经坨了,腌萝卜也失去了滋味。他知道,刚才的交锋只是一个开始,他与阿罗憾,与这伙披着经商外衣的宗教极端分子之间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