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溪洞的夜,是被月光泡软的。
周怀古跪在洞中央的蒲团上,膝盖压着青石板上的凹痕——那是他前世与灵溪对坐时,两人膝盖磨出的浅坑。洞顶石缝漏下的月光,在他发间织了张银网,照得石壁上斑驳的字迹愈发清晰。
“阿古,今日我在后山采到一株千年萤草,熬成灯油,夜里给你照经。”
“阿古,师父说你近日心绪不宁,是不是又偷看我藏的话本了?”
“阿古,若有一日我先走了……引魂萤会替我守着你。”
字迹歪歪扭扭,带着少女特有的俏皮,却被岁月磨得发浅。周怀古指尖抚过最后一行,喉间发紧——这是灵溪十六岁时的笔迹,那时他还是个总爱偷溜下山买糖人的青冥剑主,而她是跟着他屁股后面喊“师兄慢些”的小师妹。
洞底忽然传来细碎的呜咽。
像风吹过破竹管,又像谁在极远处唤他名字。周怀古猛地抬头,月光恰好照亮洞底的阴影——那里堆着半人高的浮土,土堆上落着几星引魂萤的幽蓝光点。
他膝行过去,指尖刚触到浮土,土块便簌簌塌落。
露出半具焦黑的骸骨。
骸骨蜷缩着,肋骨间还挂着半片褪色的道袍碎片,是青霄派外门弟子的青灰布料。头骨旁嵌着块碎玉,羊脂白的底子上刻着“溪”字,与他怀里的青霄玉珏严丝合缝——玉珏上恰好缺了这样一块。
“阿古……”
沙哑的女声在识海响起,带着湿漉漉的哽咽。周怀古浑身剧震,抬头时,洞顶的月光正落在骸骨空洞的眼窝里,仿佛有两簇幽蓝的火苗在跳动。
“是我……是我没用。”灵溪的残魂从骸骨中浮起,半透明的裙角沾着星子般的萤火,“当年我察觉血影教要对你下手,便偷偷去偷‘九转定魂丹’……他们烧了我的洞府,我拼着自爆元神才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