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荡的夜是活的。
押解船泊在一片黑浪翻涌处,周怀古蜷在船板上,听着芦苇叶摩擦的沙沙声,像极了有人躲在暗处磨牙。他仰头,月光从苇隙漏下,照见满空幽蓝光点——引魂萤越聚越多,绕着船桅打旋,像撒了把会呼吸的星子。
“怪事。”押解的狱卒缩着脖子嘟囔,“这鬼地方连蛤蟆都不敢叫,倒长了漫天萤火虫。”
周怀古没搭话。他盯着那些光点,喉间发苦——十年前在青霄山脚下的破庙,他也见过这样的萤火。那时他刚随父亲来京述职,庙祝老头咳着血说:“小公子,这萤是冤魂的灯,莫要招惹。”父亲却抄起扫帚扑打:“妖言惑众!烧了这晦气东西!”
火光照亮庙墙的刹那,他看见一只引魂萤撞进火焰,翅膀焦黑却仍在扑腾,像在替谁喊冤。
“动手!”
沙哑的暴喝惊破夜色。
船舷猛地一沉,周怀古踉跄跌坐。一道黑影从芦苇丛里窜出,铁爪裹着腥风直取他咽喉!他本能偏头,铁链却“当啷”缠上对方手腕——那黑影竟与他拴在一根链子上!
“嗬——”
面罩被撞飞的瞬间,周怀古胃里翻涌。那张脸没有血色,眼窝凹成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染黑的牙齿。最骇人的是胸口——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只有一道狰狞的缝合线,从锁骨贯到小腹。
“血煞傀!”他嘶喊出声。
青霄派古籍里的插图在眼前闪现:以修士精血喂养三月,剥其皮裹尸,再以尸油浸骨,方成此物。专噬活人三魂七魄,刀砍不断,火烧不化!
铁爪再次抓来,周怀古就地一滚,后背撞在船板上。血煞傀却像块腐肉般贴上来,指甲深深掐进他肩头。他闻到浓重的腐臭,混着某种腥甜的药味——是尸油!
“周大人,”狱卒的尖叫刺破耳膜,“它、它在啃您的锁链!”
周怀古低头,铁链与血煞傀接触的地方正滋滋冒黑烟,像被强酸腐蚀。更糟的是,对方的另一只手已摸向他怀里的玉珏!
“滚开!”他抄起船桨砸去,木桨却被血煞傀攥住,指节咯咯作响。那东西喉咙里发出嘶鸣,竟比活人更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