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谋入死牢(2 / 2)

“官爷。”苏晚打断他,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医者父母心。见死不救……有违天和。况且……若真是重犯垂危……死在牢中……上面追查下来……官爷……恐也难辞其咎吧?”

牢头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死死盯着苏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仿佛能洞穿他内心最隐秘的恐惧!

“神医……您……您有所不知……”牢头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浓重的犹豫和挣扎,“那……那是个死囚!刺杀陈家大少爷的重犯!上面……上面发了话……要……要让他……自生自灭……不准……不准任何人……”

“自生自灭?”苏晚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如同刀锋!“那……若是……他熬不过今夜呢?死在牢里……上面……是嘉奖官爷……还是……治官爷一个……看守不力之罪?!”

“这……!”牢头浑身剧震!如同被雷劈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如同小溪般顺着鬓角滚落!他猛地想起前几日典狱长那阴鸷的眼神和冰冷的警告!想起陈家那位管家塞银子时皮笑肉不笑的脸!想起牢里那个只剩一口气、浑身溃烂发臭的“东西”……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苏晚不再言语。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沉静的眸光如同最精准的砝码,稳稳地落在牢头剧烈挣扎的天平上。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自然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用靛蓝粗布缝制的钱袋。钱袋鼓鼓囊囊,里面是她在金陵数年行医积攒下的、几乎所有的积蓄!几块碎银!还有……沈先生最后给她的那个冰冷的油纸包裹里……几片薄如蝉翼、却价值连城的金叶子!

她将钱袋轻轻放在油腻的桌面上。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千钧之力!

“官爷……”苏晚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在耳边嘶嘶吐信,“小女子……只求……进去……看一眼……诊个脉……开个方……尽人事……听天命……绝不多事……也……绝不连累官爷……”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牢头那双因贪婪和恐惧而剧烈闪烁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淬了冰的钢钉!狠狠钉入对方的灵魂深处!“这些……是诊金……也是……封口费……”

牢头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无比!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那个沉甸甸的钱袋!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贪婪的火焰与恐惧的冰寒在他脸上疯狂交织!他猛地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般死死攥住钱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他飞快地解开袋口!往里一瞥!

金光!刺目的金光!还有那沉甸甸的银块!

“咕咚!”一声巨大的吞咽声!牢头的眼睛瞬间被贪婪彻底点燃!烧红了!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横肉扭曲!挤出一个极其难看、带着疯狂决断的狞笑!

“好!好!神医!您……您真是菩萨心肠!”他一把将钱袋死死攥在掌心!塞入怀中!动作快如闪电!“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只能您一个人进去!不能带任何东西!不能点灯!不能出声!只能……只能看一眼!诊个脉!开个方!然后……立刻出来!否则……否则……”

“官爷放心。”苏晚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深潭死水,“小女子……省得。”

牢头不再废话!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急切!他一把拉开看守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对着外面昏暗的甬道厉声喝道:“老六!死哪去了?!滚过来!带这位……这位神医……去……去甲字九号……看看那个……那个快断气的!记住!按规矩办!谁敢多嘴!老子扒了他的皮!”

一个同样穿着油腻号衣、獐头鼠目的瘦小狱卒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裹在斗篷里的苏晚,又畏惧地看了一眼牢头狰狞的脸色,连忙点头哈腰:“是!是!头儿!小的明白!明白!”

牢头不再看他们。他如同护食的恶犬般,死死捂着怀里的钱袋,重新坐回瘸腿长凳上,端起粗瓷酒碗,猛地灌了一大口劣酒!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贪婪、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毒蛇般的阴狠!

苏晚缓缓站起身。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沉静的眸光深处,骤然掠过一丝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的锐芒!她最后看了一眼牢头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随即,默默跟在那獐头鼠目的狱卒身后,一步踏出看守房!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令人窒息的、混合着腐肉、血腥、粪便和绝望的恶臭气息!如同无数只腐烂的毒手!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狠狠灌入她的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撕裂般的呛咳和眩晕!

眼前!是一条幽深得如同通往地狱的甬道!两侧是冰冷坚硬的青石墙壁!墙壁上挂着的几盏油灯,灯油早已熬干,只剩下豆大的、惨绿的火苗在污浊的空气中苟延残喘!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魅般扭曲的阴影!甬道深处,传来阵阵压抑的、如同野兽垂死般的呻吟和呜咽!还有……铁链拖曳在冰冷石地上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狱卒佝偻着背脊,提着一盏光线微弱、如同鬼火般的油纸灯笼,在前面引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湿滑、布满污秽的石阶。每一步踏下,都溅起粘稠的泥浆。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令人窒息。

苏晚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强行冰封的沉静,在踏入甬道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骤然剧烈地翻腾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着烧红的刀片!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少爷……就在这地狱的尽头?!

她死死攥紧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早已血肉模糊的旧伤!用那尖锐的、真实的痛楚!强行压制着胸腔深处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悲愤与剧痛!身体因极度的克制而微微颤抖!每一步落下!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之上!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穿过了多少道如同兽栏般、散发着浓重尿臊和血腥气的牢房!那些牢房里,无数双空洞绝望、或闪烁着疯狂兽性的眼睛,在昏暗中死死盯着这个闯入地狱的生人!如同无数择人而噬的恶鬼!

终于!狱卒在一扇低矮、厚重、布满深褐色污渍的铁栅门前停下!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铜锁!门后!是更加浓重、更加令人作呕的、如同腐烂沼泽般的恶臭气息!扑面而来!

“就……就是这里了……”狱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掏出钥匙,手抖得厉害,钥匙在锁孔里磕碰了好几下才插进去!“神医……您……您快点……小的……小的在外面……守着……”他猛地扭开锁!用力拉开沉重的铁栅门!一股更加浓烈的、如同实质般的腐臭气息瞬间涌出!呛得他连连后退!

苏晚一步踏入!

昏暗!死寂!冰冷!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臭与血腥气!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钻入她的口鼻!扼住她的咽喉!

借着狱卒留在门外、那盏如同鬼火般摇曳的油纸灯笼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苏晚的目光!如同两道烧红的烙铁!瞬间钉在了牢房最深处、墙角那片铺着腐烂稻草的阴影里!

一个……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东西……蜷缩在那里!

枯槁!瘦削!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肉的骷髅!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囚服,被暗红色的、粘稠的污血和黄色的脓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肉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寸是完好的!遍布着纵横交错的、深可见骨的鞭痕!烙铁烫出的焦黑烙印!还有……无数处皮肉翻卷、深可见骨、正流淌着黄水和脓血的……溃烂伤口!

一条粗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链!如同毒蛇般!死死缠绕在那枯瘦的脚踝上!深陷进皮肉里!勒出深紫色的、几乎坏死的勒痕!

那具“骷髅”的头颅无力地垂落着!凌乱枯槁的头发如同肮脏的乱草!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只有从那散乱发丝缝隙间……露出的……一小片……苍白得如同新糊窗纸般的……下颌皮肤!以及……以及那微微起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胸膛轮廓!证明着……这还是一个……活物!

“少……少爷……?”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风中蛛丝般颤抖的气音!从苏晚干裂的唇间艰难地挤出!带着浓重的、无法抑制的血腥气!她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强行冰封的沉静!瞬间被滔天的惊骇!剧痛!以及足以焚毁灵魂的愤怒!彻底撕裂!化为一片血色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