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用那只沾满血泪和汗水的手!极其缓慢地、极其珍重地!将石印紧紧握在掌心!温润的石头紧贴着皮肤!那“当归”二字坚硬的棱角,深深硌进她的血肉!带来一阵尖锐而真实的痛楚!这痛楚!却如同最清醒的警钟!瞬间将她从崩溃的边缘狠狠拉回!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浓重药气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如同最猛烈的强心剂!瞬间贯通了几乎凝滞的血液!她抬起手!用那只沾满血污的手背,狠狠抹去脸上肆意横流的泪水与血水!动作粗粝!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狠厉!
深陷的眼窝里,那点被泪水冲刷过的眸光,如同被暴雨洗过的寒星!骤然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刺破苍穹的锐利光芒!那光芒里,燃烧着被屈辱点燃的愤怒!被思念灼烧的痛楚!被誓言淬炼的坚毅!更有着一种……如同磐石般不可撼动的、向死而生的决绝!
她缓缓摊开手掌。那枚小小的“当归”石印,静静地躺在掌心,温润的灰白石面上,沾染着几点刺目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血渍。那血渍如同烙印,深深浸入石质的肌理,与那古朴苍劲的“当归”二字融为一体,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悲壮而神圣的气息。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虔诚,极其缓慢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石印上那冰冷的刻痕。每一次摩挲,都仿佛在触摸着父亲临终前模糊的轮廓,触摸着沈世昌沉痛的眼神,触摸着沈先生无声的期许,更触摸着……青檀院深处那个单薄身影上,最后一点微弱却固执的温热。
“当归……”苏晚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干裂的唇皮被撕裂,渗出新的血丝。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足以劈开山岳的力量!“当归……当归……当归……”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剑!穿透耳房低矮的窗棂!穿透金陵城连绵的雨幕!穿透无边的黑暗与距离!死死地、死死地钉向遥远的北方!钉向州府的方向!钉向青檀院深处!
“洗我污名!正我清白!”每一个字都如同从喉咙深处、从破碎的心脏里、从被碾碎的骨头缝里硬生生撕扯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孤狼啸月般的惨烈气息!“救……我想救之人!”那“救”字出口的瞬间,她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剧痛让她眼前发黑!那个深埋在心底、刻入骨髓的名字几乎要冲破喉咙!却被她死死咬住!化作喉间一声压抑的、如同泣血般的呜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翻腾欲出的剧痛与思念强行压下!目光变得更加锐利!更加冰冷!更加……不顾一切!
“以我之针!渡世间厄!以我之药!续众生命!”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裂!在寂静的雨夜中回荡!带着一种足以令鬼神侧目的、睥睨生死的狂傲与悲悯!“当归……当归……终有一日……我当归去!”
最后一句“我当归去”,如同誓言,如同战鼓,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狠狠砸在冰冷的空气里!余音在狭小的耳房中震荡不息!
她猛地攥紧掌心!那枚沾染着血渍的“当归”石印,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嵌入她的血肉!那尖锐的痛楚与温润的暖意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足以焚毁一切阻碍的、熊熊燃烧的力量!支撑着她那早已疲惫不堪、摇摇欲坠的躯体!重新挺直了如同锈蚀断剑般的嶙峋脊梁!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渐渐停歇。一缕微弱的、带着湿冷气息的晨光,悄然刺破厚重的云层,透过窗棂的缝隙,无声地洒落在案头。照亮了那卷摊开的、墨迹模糊的《伤寒杂病论》,也照亮了苏晚掌心那枚小小的、沾染着血渍的“当归”石印。石印在微光下流转着温润而悲怆的光泽,如同暗夜尽头,那盏永不熄灭的、指引归途的孤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