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绣帕(2 / 2)

阿月的手腕被掐得生疼。她望着阿灼腕间的红绳,想起娘亲枕头底下收的半截,想起陈砚之药箱上的并蒂莲,想起铁柱送她的菱角——原来所有的碎片,都是同一块玉,只是她一直不愿去拼。

“阿灼,”她的声音软下来,“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怕。”阿灼的眼泪掉在她手背上,“我怕你说我是陈家余孽,怕你不要我这个朋友。”

河对岸的老槐树沙沙作响,一片槐叶落在阿月的绣帕上,把“张记绣坊”的暗纹染成了绿色。阿月弯腰捡起帕子,帕角的蜜饯已经被水泡得透亮,甜丝丝的味道漫进鼻腔。

“阿灼,”她轻声说,“跟我回家。”

阿灼愣住。

“我娘煮了桂花糕,”阿月扯了扯她的衣袖,“你最爱吃的。”

阿灼的眼泪又掉下来。她想起昨夜在破庙,陈砚之给她披上斗篷,说“等过了八月十五,我们去界碑下,把当年的事都说清楚”。可此刻,她更想和阿月回到绣楼,像从前那样,一起在槐树下择菜,一起在河边洗衣,一起讨论绣样。

“阿月姐……”她吸了吸鼻子,“我……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她从怀里摸出块碎瓷,正是阿月昨夜在药庐后墙根捡到的那块。内侧用金漆写着“陈砚之制”,是他的记号。“这是我补碗时刻的,”她说,“前日在河边,见你蹲在青石板上捡螺蛳,我就想……等我们成了亲,用这瓷片给你们的孩子做长命锁。”

阿月接过碎瓷,想起昨夜在河边,自己把绣帕塞给铁柱时说的话:“你说过要给我买新绣绷,原来拿陈家的破布充数!”可现在她知道,那不是破布。那是张记绣坊的暗纹,是阿月的嫁妆,是她和铁柱的误会,是二十年前那场大火里,没被烧尽的真心。

“阿灼,”她把碎瓷收进袖中,“我们去界碑下吧。”

“现在?”

“现在。”阿月扯了扯她的衣袖,“我要亲眼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雨不知何时停了。河面上的薄雾散了,露出老槐树的枝桠,界碑上的“张宅”“陈庐”四个字被雨水洗得发白,像两尊沉默的佛。阿月和阿灼沿着青石板路往界碑走,鞋底沾了泥,踩在石板上发出“吱呀”的声响。

远处传来唢呐声。阿月望着天边的晚霞,想起昨夜在绣楼,娘亲替她梳头时说的话:“阿月,明日你嫁的是铁柱,那孩子实诚,虽不会说话,可心里有你。”又想起陈砚之在药庐里说的话:“阿灼,等过了八月十五,我们去界碑下,把当年的事都说清楚。”

原来有些结,解不开;有些谎,藏不住。可只要愿意说,愿意听,再深的仇,也能变成最暖的情。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