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绕经卷·旧疤新疼】
白蝶开始绕着他的脖颈飞舞,第七只蝶停在他左肩的焦痕上。那里是前世被梁木砸中的地方,如今每到阴雨天便会隐隐作痛。可此刻,白蝶翼尖扫过伤疤,痛感竟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种酥麻的痒,像有人在挠他的心。
他鬼使神差地翻开案头的《金刚经》,却发现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纸——是前世觉尘抄经时写的批注:“苏娘子眉眼如画,若能度她出轮回,愿燃尽此身。”墨迹已有些模糊,却让裴砚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觉尘,你又在看这些?”
守灯僧不知何时立在画室门口,灰袍上沾着夜露。他望着裴砚案头的《苏氏护子》残画,又看向他膝上摊开的经卷,叹道:“你每看一次,执念便深一分。”
【蝶舞经堂·旧誓新伤】
裴砚猛地合上经卷,却不小心撕开了书页。他慌忙去捡,却被白蝶引着走到了画室角落的经堂——那是他近日新辟的,专为抄经所用。
经堂的墙上挂着他新写的《心经》,墨迹未干。白蝶绕着经文飞舞,裴砚的目光落在“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一句上,却突然想起前世觉尘跪在经堂抄经的场景:窗外苏氏抱着高烧的婴孩,额头磕在青石板上,血珠渗进砖缝,“大师,求您收留我们……”
“我收留了他们。”裴砚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响,“可我还是没能救下他们!”
他一把抓起案上的狼毫,蘸了朱砂,发疯似的在经卷空白处狂写:“苏娘子,待我修得圆满,定度你们母子出轮回!”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句话刻进骨髓里。
白蝶越聚越多,绕着他的头顶飞舞,像是给他戴上了顶雪白的冠冕。裴砚却浑然不觉,他放下笔,双手合十,竟在经堂里跪坐下来,开始诵经。声音起初还有些不稳,渐渐地,却越来越洪亮,越来越清亮,像是寺庙里的大钟,一下下撞击着人的心房。
【蝶噬执念·枷锁难解】
“够了!”
守灯僧突然厉喝一声,灰袍无风自动。他抬手一挥,白蝶顿时四散飞开,有几只撞在窗纸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裴砚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跪在地上,经卷被撕成了碎片,撒了一地。他望着空荡荡的经堂,一时有些茫然。
“你执念太深。”守灯僧走到他面前,灰袍上沾着被蝶翼震落的香灰,“你以为补全画就能改变结局?你每补一笔,他们的执念就多缠一分。”
“可我想让他们团圆!”裴砚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我不想再看到他们在火海里挣扎,不想再听到他们的尖叫!”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根本不需要你救?”守灯僧的声音变得冰冷,“他们执念不散,是因为你执念不放。你以为你是他们的救星,可你不知道,你才是困住他们的那个牢笼!”
裴砚愣住了。他望着画中的苏氏母子,发现他们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哀愁,不再是恐惧,而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怜悯,像是在看着一个陷入泥潭的孩子。
“觉尘……”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前世苏氏喊他的最后一个名字,“你说的对……我错了……”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香案。香炉里的香灰撒了一地,白蝶再次从香灰中飞出,绕着他飞舞。但这一次,裴砚没有伸手去驱赶,也没有去挽留。他就那样站着,任由白蝶在他身边盘旋,像是看着一场与自己无关的表演。
守灯僧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拾起地上的《金刚经》残页,递给裴砚:“这是你前世未写完的经文。或许,当你真正放下时,才能写完它。”
裴砚接过残页,指尖触到上面已经模糊的字迹。他望着窗外的月光,又看了看画中的苏氏母子,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也许,真正的救赎,并不是强行改变结局。也许,真正的放下,才是对他们最好的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