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终章 因果录(1 / 2)

终章 因果录

青州的秋来得早。八月末的风里已裹了凉意,陈墨颜蹲在院角晒药。老母亲的咳嗽声从屋里传来,比上月轻了些——自从服了那粒青阳丹,她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能扶着门框看他晒药,还能絮絮叨叨说些“颜儿,咱不贪那笔了”的话。

陈墨颜应着,手底下不停。竹匾里的野菊、枸杞、甘草铺成彩色的云,他想起那夜赵德庸的尸体,想起笔灵消散前的叹息,又想起灶膛里化为灰烬的紫檀笔。如今想来,那笔烧得极静,连火星都没溅出半点,倒像早就该化了。

“吱呀——”

院门突然被推开。

陈墨颜抬头,见个穿月白道袍的人立在门口。那人面容清俊,眉目疏朗,腰间悬着枚青玉坠子,坠子上刻着“笔”字。他身后飘着缕淡紫的烟,像是有形又似无形,绕着他的衣摆打旋儿。

“公子。”那人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熟悉的清冽,“别来无恙?”

陈墨颜手一抖,竹匾里的药材撒了一地。他认得这声音——是那日在破庙瓦下拾到的笔灵,是后来化形送丹的道袍男子,此刻却又多了几分仙风道骨。

“你……你成仙了?”陈墨颜站起身,腿因久坐发麻,踉跄了两步。

笔仙笑了,紫烟在身侧凝成朵莲花:“承蒙公子成全,我已于前日渡了天劫,脱了笔形,得了人形。”他抬手指了指院角的老槐树,“那树洞里还藏着半块松烟墨,是我当年化形时留下的。如今墨干了,我也该走了。”

陈墨颜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老槐树的树洞里果然塞着块黑黢黢的墨,表面结着层薄霜。他忽然想起许多事:第一次用笔时那股暖流,写《兰亭序》时笔锋的灵动,赵德庸惨死时的血色,还有那粒化在喉间的青阳丹……

“你为何要谢我?”他问,“若不是我贪那笔,你早散了。”

笔仙摇了摇头,紫烟里浮起些细碎的画面——山神庙的香火,破庙梁上的积尘,刘三抢钱时的狠劲,赵德庸试笔时的贪婪。“我本是山神庙的香火精,依附古笔百年,原以为熬到庙会那日便能化形。可庙塌了,香火断了,我守着笔在泥里埋了三十年,连人形都化不出。”他的声音轻得像风,“是公子你,让我知道,原来笔灵的命,不是靠吸人的精气,而是靠……”

“靠什么?”

“靠人心。”笔仙望着他,“公子第一次用我时,写的是《兰亭序》,那是你读过的诗,念过的字,藏在你骨子里的文气。第二次写刘三的丑态,是你恨他的气,怨他的气,是你心里的火。第三次写‘但愿人长久’,是你念母的气,疼妻的气,是你心里的光。”

陈墨颜愣住。他从未想过,自己那些说不出口的情绪,竟成了笔灵的养分。

“后来赵德庸抢笔,他心里只有官运、银子、攀附权贵,他的气是黑的,浊的,所以我吸了他的精气,便遭了反噬。”笔仙指尖的紫烟泛起暗红,“可公子的文气是清的,亮的,哪怕被我借走几分,也只会让公子更坚韧,让你的娘更安康。”

他抬起手,掌心托着粒龙眼大小的丹丸,比上次的更通透,泛着暖金色的光:“这是我用最后一道劫数换的。公子收着,往后若遇大难,服下它,自会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