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踢开木匣,抓起银子就跑。陈墨颜挣扎着爬过去,只见木匣敞开着,紫檀笔躺在泥里,笔管上的暗金云纹却泛着妖异的红光。他刚要去捡,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再醒来,已是傍晚。老母亲坐在床头,眼里全是血丝:“颜儿,你醒了?大夫说你被打坏了身子,要养半个月……”
陈墨颜摸了摸后颈,肿起老大一块。他掀开被子要下床,老母亲赶紧扶住:“你干啥去?”
“笔……我的笔呢?”
“在……在你怀里。”老母亲抹了把泪,“你昏过去时,手里还攥着呢。”
陈墨颜一怔,摸出怀里的紫檀笔。笔杆还是温的,可笔锋的毫毛却蔫蔫的,像被霜打过的草。他忽然想起刘三踹翻木匣时,笔好像滚进了墙角的破瓮里——许是刚才昏迷时,他自己爬过去捡回来的?
“不行……”他喃喃道,“这笔留不得。”
夜里,陈墨颜把木匣抱到院子里。月光下,他打开匣盖,将笔轻轻放在青石板上。他跪下来,磕了个头:“笔仙大人,小子实在担不起这等因果。您另寻高明吧,小子只想守着老母亲过安稳日子。”
说完,他抓起把土,要埋了木匣。
“慢着。”
一道幽冷的声音响起。
陈墨颜猛地抬头,只见木匣上方浮起缕紫烟,慢慢凝成个人形。那人瘦高如竹,穿件褪色的青衫,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亮得瘆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你……你是……”陈墨颜后退两步,撞在院墙上。
“我乃笔灵。”紫烟人影飘近,“你以为,我离了你便活不成?”
陈墨颜想起昨夜的事,冷汗直冒:“你……你要如何?”
“我要成仙。”笔灵的声音像刮过瓦缝的风,“你每用我一次,我便借你文气一分。如今我已攒够九分,只差最后一分,便能褪去凡胎,化形成仙。”他飘到陈墨颜面前,幽蓝的眼睛盯着他,“你若愿意再写一幅,我便成功。若不愿……”
“若不愿怎样?”
笔灵笑了,紫烟里浮出几缕血丝:“你娘的病,你屋漏的顶,你明日的饭……都会成为催命符。你以为,昨日的泼皮是偶然?你以为,今日的伤是意外?”
陈墨颜浑身发抖。他想起刘三踹他时,那股子狠劲——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我……”他咬着牙,“我写。”
笔灵的紫烟晃了晃,露出几分满意:“好。取生宣来,磨松烟墨。”
陈墨颜颤抖着铺纸磨墨。笔灵落在他腕上,暖流再次涌遍全身。这一次,他写的不是经,不是诗,而是刘三的脸——尖嘴猴腮,八字眉,左脸还有块青疤。笔锋所至,刘三的丑态跃然纸上,连他嘴角的涎水都清晰可见。
“够了。”笔灵的声音里带着满足,“你今日的文气,足够我成仙了。”
紫烟突然暴涨,裹住木匣里的笔。陈墨颜眼前一花,再看时,紫烟已化作个身穿玄色道袍的男子,面容清俊,眉目疏朗,手里托着粒龙眼大小的丹丸,泛着淡淡金光。
“这是‘青阳丹’。”道袍男子递过丹丸,“服下它,可治你娘的病,可补你被打的伤,可让你……多活二十年。”
陈墨颜接过丹丸,指尖发烫。他望着道袍男子,想起昨日的恶梦,想起刘三的狠,想起自己的穷途末路——这一切,究竟是福是祸?
“你……是仙?”
“我是笔仙。”道袍男子笑了笑,“从前是笔灵,如今脱了胎,换了骨。”他飘向院外,“你且好生过日子。记住,这丹丸,只能用一次。”
话音未落,他已消失在夜色里。
陈墨颜望着手里的丹丸,又看看地上的木匣——空了。他忽然听见风里有声音,细细的,像是谁在叹气:“公子……我本不想害你……”
他猛地回头,院门口只有棵老槐树,在月光下投下扭曲的影子。
而在槐树的枝桠间,一团淡淡的紫烟正蜷缩着,望着他,发出低低的、含糊不清的笑声。
“下……下次……”那声音断断续续,“换……换个更有钱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