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陈安突然跪倒,“求大人开恩!家父虽有过错,可他对春枝……对春枝并非全无情义!求大人……求大人让春枝……”
“住口!”王仁政打断他,“春枝是否愿跟你,是她的事。本官只按律断案。”
周大郎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凄凉:“陈三爷,您是读书人,该明白——这世道,哪有什么清白人?您爹是乡绅,是读书人,可他做的事,比我们这些泥腿子还脏!”
陈安望着周大郎,只觉他眼中有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清醒。他想起幼时周大郎教他打鱼,说“鱼要吃活的,死了便腥了”;想起去年冬天,周大郎见他冻得发抖,偷偷塞给他半块烤红薯,说“三少爷读书辛苦,吃这个暖和”。可如今,这个曾经对他温和的人,却成了杀父的凶手。
“周大郎。”陈安轻声道,“你……后悔吗?”
周大郎愣了愣,随即摇头:“后悔?我后悔没早杀了他!后悔让他欺负我家娘子这么多年!”他转头看向春枝,眼神突然柔和下来,“春枝,你……你跟着我走吧。我虽被赶出巴县,可在码头还有间破屋,能遮风挡雨。”
春枝抬头望着他,眼中满是矛盾。她摸了摸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地上的玉佩,轻声道:“大郎,我……我不能走。我娘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了你,便该守着你。可……可我不能让孩子跟着你被人指手画脚。”
她从怀里掏出那方绣着“岁寒三友”的帕子,塞到陈安手里:“陈三爷,这是老爷给您的。您……您拿回去吧。就当我……没见过它。”
陈安接过帕子,指尖触到那细密的针脚,突然想起幼时春枝给他送的糖人。那时她总说:“三少爷读书辛苦,吃点甜的,就不累了。”
可如今,甜的变成了苦的,香的变成了臭的。
王仁政将惊堂木一拍:“退堂!”
陈安被衙役架着送出县衙。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望着街角那面“巴县正堂”的旗子,只觉那四个字格外刺眼。他摸了摸怀中的帕子,又摸了摸那方带血的玉佩,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安儿……莫……莫要……学我……”
话未说完,便断了气。
陈安踉跄着往前走,路过周家场院时,只见院门大开,春枝正抱着包袱站在门口,怀里还搂着两个瘦弱的孩子。她见陈安过来,勉强扯出一个笑:“陈三爷,您……您来瞧我们?”
陈安喉间发紧,说不出话。春枝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又抬头望向远处的陈家大院,轻声道:“我娘说,人活一世,总得守住良心。我……我不想让孩子长大,像我这样……被人当牲口使。”
她从怀里掏出那方绣着“岁寒三友”的帕子,塞到陈安手里:“这是……老爷给的。您……您拿回去吧。”
陈安接过帕子,指尖触到那细密的针脚,突然想起幼时春枝给他送的糖人。那时她总说:“三少爷读书辛苦,吃点甜的,就不累了。”
可如今,甜的变成了苦的,香的变成了臭的。
他望着春枝带着孩子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论语》里的话:“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可他分不清,父亲是君子还是小人;也分不清,自己是君子还是小人。
江风卷着暑气吹来,带着几分腥气。陈安望着江面上的船帆,只觉前路茫茫。他摸了摸怀中的帕子,又摸了摸那方带血的玉佩,突然觉得,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鬼怪,不是刀枪,而是人心——那藏着算计、藏着欲望、藏着虚伪的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