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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恶霸觊觎与含冤入狱(2 / 2)

“…………荒场之上,拒捕殴主,人证俱在!你还有何狡辩!”

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棱的铁锤,狠狠砸在他混沌的意识和残破的躯体上。他试图挣扎着抬起头,想用那只尚且完好的手支撑起一点破碎的尊严,想用干裂淌血的嘴唇挤出几句含冤的控诉:

“冤……冤枉……”

“那……那玉是……是我爹……”

“是钱豹……抢……抢……”

他喉咙干涸,像被砂纸磨过,声音破碎嘶哑得如同虫鸣。每次开口都牵扯着肋下和手腕的剧痛,话不成句,气若游丝。每一次微弱的申辩,都会立刻被师爷赵文渊那嘹亮、犀利、充满了理所当然的断喝打断:

“住口!大胆刁奴!在堂上还敢咆哮狡辩!”

“人证物证俱在!钱府管家、家仆、路人张老汉皆可作证!当票即为铁证!”

“当票白纸黑字写着你王五典当钱府传家玉佩!岂容抵赖!”

“殴主?钱员外袍服之上尚有污迹伤痕!堂下衙役皆可作证你拒不伏法、悍然反抗!分明是藐视公堂、意图抗拒皇恩!”

王老汉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在堂上扫过。他看到钱豹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脸沉痛悲愤的表情,立在一旁,手里正攥着那张当票!他甚至看到那个被“请”来作证的路人张老汉,此刻也畏畏缩缩地跪在角落,眼神躲闪,在衙役凶恶目光的逼视下,嘴唇哆哆嗦嗦,似乎默认了什么!这世界颠倒扭曲,荒谬得让人绝望!

一股冰冷的悲愤和彻底的无助感,如同沉重的铁水,瞬间注满了老汉的心肺,把他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也浇熄了。屈辱、冤屈、怒火在胸中翻腾,却找不到出口,最终化为一口滚烫的逆血,“哇”地一声直冲喉头!

噗!

猩红的血猛地喷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面上!如同炸开了一朵扭曲狰狞的花!

剧烈的呛咳紧随其后,老汉弓着背,身体剧烈地抽搐颤抖起来,每咳一声,都从喉咙里喷溅出星星点点的血沫,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溅在自己肮脏破烂的衣襟上。

公堂之上,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老汉那濒死野兽般的呛咳和喘息声,还有血滴溅落的微弱啪嗒声。两旁衙役们依然面无表情,水火棍杵地的声音规律而冷漠。师爷赵文渊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撇了一下,像是完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交易。县太爷郑明礼端坐如山,面无表情地看着堂下这血染的惨景,那眼神,如同看一段枯木在朽烂。

他缓缓拿起惊堂木,那沉重的硬木敲击在公案上,发出的不是清脆的断喝,而是一种沉闷的、如同棺椁盖板的撞击声:

“啪!”

声音在空旷冰冷的大堂里回荡,盖过了老汉痛苦的咳血声。

“罪人王五,盗窃主家重宝,持赃销证,复又悍然拒捕,殴伤主人!罪行确凿,依律当杖责八十,暂押大牢!待报详文,行流徙之刑!案内赃物(即赎买之责),自有钱员外持当票赎买料理!左右!”

“在!”两旁衙役轰然应诺。

“拖下去!当堂行刑!”

县衙大牢深处。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活物,粘稠地包裹着一切。空气污浊得令人作呕,混杂着陈年屎尿的骚臭、汗水的酸馊、伤口溃烂的脓腐味、还有霉变稻草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气息。这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胸口,熏得人头晕眼花,直欲呕吐。唯一的光源是过道尽头悬挂的一盏豆油灯,散发着极其昏黄、苟延残喘般的光芒,将几根粗大冰冷的木栅栏影子拖得长长的、扭曲变形地投射在坑洼不平的湿滑泥地上。

王老汉像一堆没有生命的烂泥,被两个狱卒粗暴地扔在某个牢房的角落。身体砸在冰冷坚硬、只铺了薄薄一层半湿烂稻草的泥地上,再次引爆了他全身的旧伤!

“呃……”一声破碎的呻吟从干裂冒血的嘴唇里挤出。

昏沉之中,身体接触到那股冰冷湿滑的地面,他才感到彻骨的寒意。这地牢阴湿渗骨,简直比靠山屯最深的寒夜还要冷上百倍!浑身的骨头缝都像被塞满了冰冷的钢针,冻得他无意识地剧烈颤抖起来。手腕的断处被这一摔,更是痛得钻心裂肺,仿佛有锯子在骨头上来回切割!后腰被踢伤的地方,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牵扯着钝痛,像有把生了锈的匕首在里面搅动。他蜷缩起身体,试图抱紧自己取暖,可这动作又碰到了胸前肋骨处的闷痛。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寒冷和黑暗里沉浮。巨大的冤屈像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钱豹狰狞的面孔,银票在袖筒消失时师爷那狡黠的眼神,县太爷那深不可测的冰冷目光,当堂杖责时那水火棍呼啸而下撕裂皮肉的剧痛……还有堂下张老汉畏缩躲闪的模样……一切的一切,在脑海里翻滚、搅动,最终都化为冰冷的绝望。

豆儿……

这个名字如同最后一星火星,在他濒临冻结的意识里猛地闪过。

豆儿怎么样了?他走了一天,那小东西独自在冰窖一样的破屋里,该有多冷?有多饿?他那最后一点用玉环换来、打算留给豆儿的碎米饼,早已被钱豹的狗腿子踩进了泥泞里……想到豆儿缩在冰冷空荡的破瓦罐里,挨饿受冻,发出微弱无助的呼唤……老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揉搓碾碎!比自己此刻承受的所有痛苦加起来还要痛千百倍!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一点点收紧,勒得他喘不过气。几滴浑浊的泪水,混着脸上的污血和灰尘,无声地滚落下来,滴进身下冰冷的烂泥地里。

“……没用了……活不成了……”老汉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控制不住地猛烈抽搐着,仿佛要将最后一点生命力耗尽在这污秽冰冷的牢笼里。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之际——

嗤……

一声极其轻微、甚至被周遭粗重的鼾声、痛苦的呻吟声掩盖住的、如同布帛刮擦墙面的轻微异响,突然从牢房上方那狭窄的、用来换气的、钉着几根粗木条的高窗外传来!

紧接着!

扑棱棱!

一个急促细微的扑翅声清晰地靠近!

王老汉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朝那点昏黄灯光都难以照亮的、牢房上方的高窗阴影处望去。

昏暗中,一个熟悉的、小小的、毛茸茸的轮廓,正奋力地从那狭窄高窗外、钉得并不十分严密的粗木条缝隙中往里钻!细小的绒毛被粗糙的木刺刮擦着,它急切地扭动着小小的身体,发出细微而焦灼的哼唧声。

是豆儿?!

老汉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球里充满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光芒!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这怎么可能?它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么高的小窗!这么深的地牢!

“爹……爹爹!”

一声微弱、带着一丝喘息,却又无比清晰、带着熟悉温度的呼唤,穿透牢房内污浊窒息的空气,精准地落入了王老汉的耳中!是豆儿的声音!它学会了!它竟学会了喊“爹”!虽然那发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点模糊、怪异,像“的的”,可那其中的依赖和担忧,老汉听得明明白白!

豆儿终于从那窄小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它急切地俯冲而下,小小的身影在幽暗的光线里像一道墨绿色的箭矢,带着一股微弱却清新的气流,直扑到老汉胸前!

王老汉再也控制不住!积蓄了几十年孤独、刚刚又被巨大冤屈和绝望碾压过的干涸泪腺,如同被猛烈冲开的堤坝!

“豆儿……我的……我的豆儿啊!”老汉发出一声肝肠寸断、近乎悲鸣的低喊!那只尚且完好的手猛地抬起,却又在距离那小小的温热身体咫尺之遥的地方颤抖着停下,仿佛怕那满手的污秽亵渎了眼前的神迹。最终,那只颤抖、冰冷、粘着泥污血渍的手掌,极其极其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和万分的怜惜,轻轻抚上了豆儿小小的、蓬松柔软的脊背。

豆儿站在老汉剧烈起伏的冰冷胸膛上,小小的脚爪紧紧抓着他破烂、污迹斑斑的外袄布料。它先是急切地用温热的喙,一下下地蹭着老汉干枯冰冷、血迹斑斑的脸颊、下巴。随后,它松开嘴——老汉这才惊骇地发现,豆儿那嫩黄的小嘴里,竟死死地叼着一小块深褐色的、冒着微微热气的东西!

老汉怔住了。

豆儿将小脑袋凑到老汉那因痛苦和哭泣而半张开的、干裂渗血的唇边,小心地将那块东西往他嘴里塞去!

瞬间,一股浓郁的、属于肉类油脂的独特咸香气息,霸道地冲破了牢房中所有的恶臭,直接钻入了老汉的鼻腔!这味道如此陌生而诱人!老汉下意识地,用舌尖碰触了一下那温热湿润的物体——那是一小片煮熟的、饱含着浓郁油脂汤汁的熟牛肉!

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污血和泥泞!老汉张着嘴,任由豆儿将那点珍贵无比的食物推进嘴里,喉咙哽咽得完全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无声的、剧烈颤抖的呜咽。咸香的油脂汤汁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这久违的滋味、这饱含生命能量的温热,透过冰冷的舌尖,如同一股汹涌的暖流,强势地冲刷着他僵硬的舌头,唤醒了被冻得麻木的味蕾,更狠狠撞击着他那颗早已被冤屈和绝望封冻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豆儿似乎感受到了老汉剧烈波动的情绪。它用小脑袋使劲顶着老汉的下巴,喉咙里发出一种低低的、如同哄劝般的“咕噜咕噜”声响,像是在急切地安慰着。

“呜……爹爹……不哭……”豆儿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爹爹”喊得依旧模糊怪异,“不哭”更是变成了奇怪的音调,像“卜库”,可那份笨拙的努力,那份想要安慰他的焦急心意,穿透了语言,更穿透了冰冷的牢狱高墙!

它小小的身躯紧贴着老汉冰冷枯槁的脸颊,羽毛拂过皮肤,带来一阵真实的暖痒。它仰着脑袋,墨玉般的眼睛里映着地牢微光,清晰地倒映着老汉苍老凄惶的影子。那里面没有丝毫嫌弃,只有满满的、全然的信赖与焦急!

“是……是我没本事……”老汉终于呜咽着,努力发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破碎的血腥气和哽咽,“让……让爹爹受委屈了……”

豆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自责。它用小爪子轻轻抓了抓老汉胸前的破衣,然后用力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喉咙里的咕噜声急促起来,带着一种决然的安抚意味:

“……我……这就……想办法……救您!”

话音未落,豆儿猛地一振翅!小小的身体腾空而起!

“豆儿!”老汉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那只完好的手徒劳地向上伸了一下,却只抓到冰冷的空气!

豆儿没有再停留!它像一道墨绿色的闪电,头也不回地扑扇着翅膀,再次义无反顾地冲向那扇狭窄、布满尖锐木刺的高窗洞口!小小的身体极其灵活地再次在那狭窄的缝隙里艰难扭动、努力钻出!

扑棱棱!

翅膀急促拍打的声音瞬间远去!

地牢重归死寂般的黑暗。墙角深处传来老鼠啃咬骨头的微弱咯吱声。远处牢笼中,一个犯人压抑的咳嗽声在厚重的石壁间反复撞击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