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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狐面判官那布满钢针胡茬的下颌猛地转向一侧(2 / 2)

那已经抬起的脚最终重重踩在雨水浑浊的泥地里,泥点四溅。画面归于彻底的黑暗混沌。墙内瓦檐下,那个女人依旧在悲泣搓洗衣物,丝毫未曾察觉刚刚只隔着一道泥墙的、差一点便将降临的厄运。

未行,然邪念已成!

这六个带着猩红怨毒、如同朱笔沥血写就的大字,猛地从投影的混沌黑暗中心撕裂显现!每一个字都拖曳着污秽的、如同实质的黑气,狠狠砸入李茂青魂魄的无形核心!

仿佛被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钉入额头,李茂青的魂体发出无声的惨嗥!所有被刻意遗忘、深埋心底、带着自欺欺人意味的污浊瞬间被这冥簿倒影从泥淖深渊里彻底挖出,赤裸裸地、沾满恶臭地抛向这审判之地!

李茂青彻底僵死!魂魄如同被无数根冰锥钉穿!那投影场景中的每一丝雨滴腥气、女人的抽泣、自己那抬脚瞬间的肮脏心跳,都纤毫毕现!连最幽微处的心念浮动,都被这冥府簿册精准捕捉、记录在案,在此时此地化为凌迟魂灵的刑罚!

“嗬……”

狐面判官那枯瘦的躯干里终于发出一声沉浊悠长的、带着绝对冰寒与了然于胸的哼鸣。巨大碧眼中那凶戾暴躁的光稍稍褪去,换上一种更加深刻、更加令人绝望的审判者的洞悉。

他布满墨痂的手缓缓抬起,那只饱蘸浓稠如血、荧绿边缘墨汁的长杆判官笔,如同苏醒的毒蛇,带着无声的、不容置疑的威严,悬停在半空中那幽光与投影交汇的中心点——那六个猩红刺目的“未行,然邪念已成!”大字之前!似乎只需落下一点,便可判定这因果业债的最终走向与清算的刑期。

整个卷宗之域的混乱狂风卷着墨香腥风骤然一静。连翻飞的纸屑都凝固在半空。所有光线聚焦在那毫尖凝聚的荧绿墨滴,它悬垂欲坠,散发着致命的裁决气息,指向那万劫不复的业障深渊。

“呵……”

一声极其短促、极其低沉、带着浓烈讥诮和洞穿一切的鼻音,从那刺猬般的密匝胡须下挤出。狐面判官那双巨大的碧绿眼珠死死钉在李茂青那几乎被抽空的魂魄虚影上,目光如同剔骨钢刀,刮过他无形的魂体核心,尤其在他颈项间那深黑的爪印和怀中那点残存的、破碎桃木剑的微弱光影上反复刮擦。

那目光里的意味清晰到令人魂裂:若非你这一点尚未熄灭的阳世魂痕牵连,又有这柄破损桃木的残阳余气如同风中残烛支撑着形体,你哪里还能站在这里?那河底沉尸的冰冷指甲,早已替你省了冥府判笔的勾决!你这条命,早已该断在昨日那场急雨里了!是你自己生的妄念,惹来的因果秽业!现在倒要哭丧着脸,假惺惺跑到这冥府阴衙,口口声声念着为了一城生灵讨个生路?

狐面判官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了一下判官笔的笔杆,笔尖那荧绿泛着血色边缘的浓墨滴微微颤动。

然而就在这时!狐判官那巨大碧眼深处凶戾的幽光微微一闪,视线极其短暂地、极其隐蔽地在李茂青腰际一掠——那里,腰间系着一块府衙小吏常见的制式黄铜腰牌符号!腰牌光影模糊残损,但就在腰牌背后那最不起眼的边缘处,一点极其微弱、微弱到近乎难以察觉的赤痕,隐隐透出一丝非金非玉、带着恒久温润质感的光!仿佛是某件古老玉器长年累月贴身后留下的沁色痕迹!那痕迹的形状,极隐晦,像一枚简笔刻画的……灵芝?但那光芒只一闪,便迅速黯淡,被阴煞之气彻底压制!

狐面判官捻动笔杆的手指极其细微地停滞了一瞬。那悬垂的荧绿墨滴似乎也凝固了一下。

“……刘……老哥……”

一个气若游丝、带着最后一点残魂悸动、混杂着巨大的不可置信与幻灭的微弱意念,如同被踩灭的烟头最后一点火星,自书案旁刚刚被“抠”出符号的那面石壁角落艰难地飘起。是刘本元最后一点感应到此间景象的意念残余!那意念中充满了惊惧过后的麻木与冰冷的疏离,以及面对巨大道德瑕疵时本能的后退:

“你……你竟真是……生过这等……这等邪念?!对那新寡的王氏?!”

那残余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雪屑打在李茂青的灵魂上。刘本元最后残留的那点魂念迅速熄灭下去,再无声息。只有案前那巨大清晰的猩红投影和悬顶的判官笔,在惨绿鬼火下森然流转。

狐面判官那张枯树皮脸在幽绿灯光下没有任何波澜,巨大的碧眼中审判的光芒最终凝结成冰冷的实质。他捻动笔杆的手指不再停滞。

“邪念既生,孽障已结!”判官木齿开合间那生硬粗砺的声音骤然炸响!“狐祟缠身!怨煞有凭!此乃天律昭昭!非吾可改!”他布满了刚硬胡茬的下巴猛地一抬,那支饱含荧绿血墨的判官笔带着万钧之力,毫无凝滞地朝着猩红字迹中李茂青的魂名及那一连串业债刻痕——

轰然刺落!

笔尖尚未触及命页,一股足以碾碎魂核的、绝灭生机的冰冷业力已然弥散开!那猩红倒影中的李茂青魂魄虚影猛地向后剧颤、扭曲、撕裂!如同风中燃尽的纸烬!腰际那点微弱赤痕瞬间被浓稠的黑气彻底吞噬!

狐面判官冷哼一声,绛红油腻的袍袖猛地一拂!

轰然巨响!堆叠如山的卷宗哗啦啦倒涌!淹没了悬浮的命页光影和那滴悬垂的荧绿血墨!墨汁四溅!惨绿鬼火陡然黯淡!所有的光影、倒影、书页风暴瞬间被粗暴打断吞噬!仿佛一切审判已然终结,一切罪业无可挽回!唯有那猩红的“邪念”二字在最后一点幽光中炸开血痕碎片!

墨浪汹涌卷过,将李茂青残破的魂影彻底吞没进无穷尽的黑沉漩涡。所有感知在飞速退潮,冰冷与绝望如同湿透的棺板盖顶落下。

只有刘本元最后那冰冷疏离的意念,如同墓穴深处渗出的风,带着死寂的回响:“……你竟是生了那等邪念……对那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