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血触针盒
墨家旗舰的甲板还洇着黑血,像块吸饱了墨的宣纸。鼎心草的清香混着血腥味,被海风揉成一团奇怪的味道,钻进林越的鼻腔——像极了未来实验室里,福尔马林混着血样的气息。
他的左臂缠着麻布,血正从里面往外渗,暗红的渍痕在粗布上洇开,像朵不断绽放的花。是刚才抓37号时被它的青铜指甲划的,伤口很深,能看到白森森的骨茬,里面还嵌着几根银线蛊的残肢,像细小的银刺,正随着他的呼吸往里钻。
忍着点。墨家军医捏着青铜镊子,小心翼翼地挑出残肢,镊子尖碰到皮肉时,林越的胳膊猛地一颤,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甲板上,砸出细小的坑,这蛊虫的残肢有倒刺,不挑干净,明天整条胳膊都得烂成泥,比黑风寨那些孩子的鳞甲还吓人。
子阳蹲在旁边,怀里的大蛊不安地扭动。少年的红斑在后颈亮得像小灯笼,红光顺着脖颈往下爬,在锁骨处凝成个小小的鼎形:大蛊说用它的触须试试?银线蛊怕同类的气息,就像蛇怕雄黄。他没等林越回答,就拽过大蛊的一根触须——那触须比蚕丝还细,却带着惊人的韧性,轻轻按在伤口上。
触须碰到黑血的瞬间,突然冒出金红的烟。那些银线蛊残肢像被烫到的跳蚤,竟自己往外钻,在伤口表面扭成一团,很快就不动了,变成灰白色的粉末,像撒了把盐。
你看!有用!子阳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大蛊却突然用头蹭他的手背,触须卷着他的手指往回拉,像是在警告什么。
林越的注意力早不在伤口上了。他的右手攥着针盒,刚才打斗时沾了不少血,此刻血珠正顺着盒面的纹往里渗,像被干涸的土地吸收的雨水。突然,针盒地一声,烫得像块刚从火里捞出来的烙铁,烫得他差点脱手。
屏幕上的基因序列突然消失,变成一片雪花,接着弹出一行刺目的字:
2025.07.19 东海基地 倒计时10分钟
这日期...虢国太子的手按在合璧的鼎耳上,青铜突然发烫,烫得他指尖发麻,是你说的...穿越那天?
屏幕突然亮起,不是之前模糊的影像,是高清得像贴在眼前的画面——
白色的防护服,蓝色的消毒水味,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穿防护服的林越正对着一个女人喊,女人背对着镜头,手里举着台黑色相机,颈间的鼎纹项链晃来晃去,链坠缺了个角,与74号克隆体影像里的那条分毫不差,连缺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阿月!穿防护服的林越声音发哑,像被砂纸磨过,手里捏着个红色的引爆器,按钮已经按下去一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听着,时空裂缝快关不上了!只有基地的爆炸能产生足够的能量对冲,再晚,两个时空的基因都会被污染!
女人猛地转身,镜头第一次照清她的脸——与74号克隆体有七分像,只是眼角没有疤痕,眼神里满是惊慌,像被风吹乱的小鹿。可你怎么办?她的相机还在录像,屏幕上能看到基地中央的神农鼎正在裂开,碎片上的纹路与合璧的鼎耳完全相同,爆炸范围会覆盖整个基地,你跑不出去的!
别管我!穿防护服的林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一个刻着六不治符印的青铜片塞进她手里。那符印的纹路,与秦宫密室鼎壁上的刻痕分毫不差,这是钥匙!记住,符印要刻在鼎心,必须是你亲手刻——只有你的血能激活它。关闭裂缝后,把相机里的影像藏进鼎碎片,战国的我会找到的!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像有人在疯狂奔跑。林越的针盒跟着震动,屏幕上的穿防护服的林越正往基地深处跑,身后传来女人的喊声:林越!你说过会回来的!你说要带我看战国的海!
73号,穿防护服的林越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像对着镜头外的人说,记住,符印要刻在鼎心,缺一不可!
最后一个字消失时,屏幕突然黑了。针盒恢复正常,只是更烫了,烫得林越手指发麻,像捏着块烧红的铜。
甲板上静得能听到海风卷着鼎心草叶的沙沙声,像有人在低声哭泣。
2025...是你说的未来年份?虢国太子的声音发颤,合璧的鼎耳在他手里微微跳动,金红的光顺着指缝往下淌,那个女人...是74号的本体?她脖子上的项链...
与74号克隆体影像里的完全相同。林越的声音很干,像砂纸摩擦木头。他看着自己的左手,手指的姿势竟与屏幕里穿防护服的林越塞青铜片的姿势一模一样,连指尖的茧子位置都分毫不差。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滴在甲板上,与刚才屏幕里的血一个颜色,暗红中带着淡淡的金。
第二节 记忆灼痕
针盒的屏幕又亮了,这次是自动播放的慢镜头,像在强迫林越看清每个细节。
基地的走廊长得像没有尽头,白色的墙壁上爬满红色的裂纹,像血管在皮肤下跳动。穿防护服的林越跑在前面,靴底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的响,像在敲鼓。他手里的引爆器红光闪烁,每跑一步,墙壁就震动一下,天花板的碎块像下雨似的往下掉,砸在防护服上,发出沉闷的声。
还有5分钟!他对着耳麦喊,声音喘得厉害,胸口剧烈起伏,阿月,你到鼎心室了吗?符印刻好了吗?
耳麦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混着金属碰撞的脆响:左三右四,还差最后一个!鼎壁太硬了,刻不进去!
穿防护服的林越突然转弯,冲进标着鼎心室的大门。画面里的神农鼎碎了一半,裂纹里渗出金红的光,像在流血,又像在呼吸。女人跪在鼎前,手里拿着把青铜凿,正往鼎壁上刻最后一个符印——是六不治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她的手在抖,凿子好几次都偏了,刻痕里渗着她的血,与鼎的光混在一起,像朵绽开的红梅。
用项链!穿防护服的林越冲过去,抓起她颈间的鼎纹项链,往刻痕里按。项链的缺角刚好嵌进符印的最后一笔,金红的光突然暴涨,将两人裹在里面,你的血不够,用这个!项链里有鼎魂的碎片,能帮你激活符印!
女人的相机掉在地上,镜头还对着鼎,录下了这一幕:她的血顺着项链流进刻痕,符印突然活了过来,金红的光顺着鼎壁游走,像条活的龙。穿防护服的林越的手按在她的手上,帮她稳住青铜凿,两人的影子投在鼎壁上,像一个人。
记住,穿防护服的林越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像在说悄悄话,别告诉战国的我真相,让他自己找——人总得自己撞了南墙,才知道路该怎么走。他突然指着地上的相机,录像别删,那是证据,证明我们来过,证明爆炸不是结束,是开始。
后面的话被爆炸声吞没了。
基地的天花板突然塌下来,钢筋水泥像瀑布似的倾泻而下,将穿防护服的林越埋在里面。女人被气浪掀飞,相机滚到时空裂缝边,录下了最后一幕:鼎碎片堵住了裂缝,黑缝在金红光里慢慢缩小,像只闭上的眼睛。而穿防护服的林越的手,还从废墟里伸出来,保持着按下引爆器的姿势,指尖的皮肤被烫得焦黑,却死死攥着那个红色的按钮。
屏幕彻底黑了。
林越的针盒地掉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响。他看着自己的左手,手指的姿势竟与屏幕里最后伸出的手一模一样,连指甲缝里的泥垢都分毫不差——那是归墟岛的火山灰,与未来基地废墟里的成分完全相同。
他...他没出来。子阳的声音带着哭腔,大蛊用头蹭他的手背,触须卷着他的手指,像在安慰,未来的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