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渭水僵民
渭水的晨雾裹着股甜腥,像浸了蜜的血,黏在人皮肤上发腻,吸进肺里带着针尖似的痒。子阳蹲在岸边,指尖刚触到水面,就见洗衣妇张婆婆的手突然僵在水里,指关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像被无形的线拉扯,指甲缝里钻出银线般的虫,在水面织出细碎的网,网眼正好卡住条挣扎的小鱼,瞬间被虫线勒成碎末,血珠在网眼上凝成细小的红宝石。
张婆婆!他伸手去拉,却被对方冰硬的手指钳住,那力道不似人力,指背上的皮肤正在透明化,能看见皮下蠕动的蛊虫,像串活着的银线,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爬,所过之处,皮肉泛出青黑,像被墨汁浸染。少年的红斑在后背猛地发烫,疼得他牙关打颤,像被谁用烧红的烙铁按了下。
救...命...张婆婆的嘴唇僵成紫黑色,吐出的气带着芦苇腐烂的味道,牙缝里卡着细小的虫蜕,闪着珍珠母般的光泽。她的眼睛突然瞪大,瞳孔里映出无数细小的影子——是锁筋蛊,玄冥教最阴毒的蛊虫,能顺着血管钻进筋络,让活人变成动弹不得的傀儡,最后在僵硬中被虫群啃噬内脏,死状与阿房宫的陶俑如出一辙,连皮肤裂开的纹路都分毫不差,像被同把刀划开的。
岸边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挑水的樵夫僵在石阶上,扁担压弯了脊梁,却像尊石像纹丝不动,汗水顺着脸颊凝固成冰,里面冻着细小的蛊虫,在冰壳里挣扎,像被困在琥珀中的虫;卖炊饼的小贩保持着递饼的姿势,面团从指间滑落,砸在地上溅起的泥点里,爬着与张婆婆体内相同的蛊虫,正啃噬着饼屑,虫嘴开合的频率与小贩僵住的眨眼节奏完全同步,像台精密的机器;连水里的鱼都翻了白,肚皮上布满针孔状的虫洞,浮在水面组成字,笔画与玄冥教的蛇形图腾完全吻合,每个弯勾里都卡着半条蛊虫,虫尾还在微微抽搐。
子阳的红斑在后背烫得像块烙铁,比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疼得他差点蹲下。他捂住耳朵,却挡不住那细碎的声音——不是人的惨叫,是蛊虫发出的,像无数根针在刺他的耳膜:疼...冷...饿...这些声音杂乱无章,却带着相同的绝望,与阿房宫陶俑里的蛊虫哀嚎同源,只是频率更低,像从地底深处传来,挠得人心头发麻,胃里一阵翻搅。
它们在喊救命?少年的指尖颤抖着触碰张婆婆的手腕,红斑的红光顺着指尖流进她的血管,像道温暖的溪流。蛊虫的蠕动突然停滞,张婆婆僵硬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吐出的气里少了些腥甜,多了丝草木的清香——那是子阳红斑特有的味道,像终南山的晨露混着鼎心草的气息,清新而治愈。
林越提着药箱奔来时,正看见子阳被十几个僵民围在中间,红光从少年后背涌出,在僵民间织成金红的网,网线上爬着被吸引来的蛊虫,却不敢靠近核心,像朝圣者不敢触碰圣物。别碰他们!他的青铜针射出,钉在最近的僵民眉心,针尾的银粉炸开,显影出锁筋蛊的经络图,图上的虫群正疯狂啃噬着筋络,留下蛛网般的伤痕,锁筋引变异种,遇活物气血会加速繁殖,你这样会被反噬!
子阳却没松手。他能清晰地到每个僵民体内的蛊虫都在挣扎,它们的基因链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从温和的寄生体变成致命的凶器,像被鞭子抽打的牲口,眼里满是恐惧而非凶狠。它们不想害人。少年的红光突然暴涨,将最靠近的僵民弹开,蛊虫从他们体内被震出,在地上蜷缩成球,像受惊的刺猬,是有人在强迫它们,就像徐福控制陶俑里的蛊虫一样!你看它们的虫身,都在发抖,节肢都在打颤!
芦苇丛突然传来窸窣声,几个蒙面人窜入水中,黑袍下摆绣着玄冥教的蛇纹,蛇眼用朱砂点染,在晨雾里泛着诡异的光,像暗夜里的狼瞳。他们手里的陶罐正在往外渗墨绿色的液体,滴在水面上,激起成片的涟漪,涟漪里的蛊虫瞬间变得狂躁,像被点燃的火药,虫身涨大了一倍,口器张得像小剪刀。
子阳的红斑瞬间锁定他们——罐子里的蛊虫发出更凄厉的哀嚎,像被火烧的蚂蚁,撞得罐壁作响,罐身都在震动。是他们!少年的红光顺着水面蔓延,将陶罐包围,墨绿色液体遇到红光,立刻凝成黑色的痂,像伤口结疤,他们在往水里倒催变剂,让蛊虫变得更凶!那东西烧得它们好痛!
林越的针盒光流扫过水面,显示出渭水下游的蛊虫浓度已达致死量,光流在水中组成个巨大的字,笔画边缘还在不断扩散:他们想污染整个秦国的水源,用锁筋蛊制造傀儡大军!子阳,你能听到蛊虫说话,它们的源头在哪?
子阳的目光突然投向河心的漩涡,那里的水色最深,呈墨黑色,像块巨大的黑曜石,蛊虫的哀嚎也最密集,像有无数张嘴在水底哭喊,声音压抑而绝望。他的红斑告诉他,那里有个更大的源头,像颗跳动的黑色心脏,源源不断地吐出被污染的蛊虫。在河心!少年解下腰间的金针包,里面是扁鹊留给他的回春针,针尖在晨光中泛着与红斑相同的光,像淬了晨曦,它们说...那里有解药,是蛊虫的被控制了,母巢在哭。
第二节 血穴引蛊
渭水浅滩的淤泥里嵌着无数细小的骨片,是往年祭祀沉入河中的牛羊遗骸,骨片边缘被水浸得发白,却仍能看出啃咬的痕迹。此刻这些骨片成了锁筋蛊的温床,蛊虫在骨缝里钻进钻出,像群白色的蛆,啃得骨头发出声,细碎的骨粉混在淤泥里,泛着磷光。子阳踩着淤泥往河心走,每一步都陷得很深,脚踝被冰冷的泥水包裹,红斑的红光在水面铺开,像层融化的金箔,所过之处,僵民体内的蛊虫都在剧烈颤抖,发出的哀鸣,像找到了同类的信号,又带着畏惧。
子阳!回来!林越的青铜针组成屏障,挡住扑向少年的僵民,他们的关节发出的脆响,像生锈的木偶,动作僵硬却带着股蛮力,锁筋蛊遇热会活跃,你的红斑会吸引它们!它们现在只是被震慑,等适应了就会反噬!他从药箱里翻出扁鹊配的五毒汤,毒液泛着墨绿色的光,像淬了毒的翡翠,瓶身上贴着见虫立杀的标签,字迹凌厉,带着股肃杀之气。
子阳却摇了摇头,红光在他掌心凝成个小小的光球,里面裹着只挣扎的锁筋蛊,虫身透明,能看见里面扭曲的神经,像团被揉乱的线:它们只是被控制了,不是天生的恶虫。他指着光球里的蛊虫,虫尾正在不断撞击球壁,却不是攻击,更像哀求,你看,它在哭,催变剂让它们的神经很痛,只能靠啃东西缓解,就像人疼极了会打滚一样。少年的指尖划过金针包,抽出三根最长的针,对准自己的血海穴——那是扁鹊说过的气血之源,与红斑的能量核心相连,针尾的孔眼还留着扁鹊手指的温度,先生,医道是救人,不是杀蛊,对吧?您教过我,医者仁心,万物有灵。
林越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子阳将金针刺入膝盖上方的穴位,动作熟练而坚定,不像个少年,倒像个行医多年的老手。红光顺着针尾涌出,在水面凝成朵巨大的红莲,花瓣的纹路与红斑完全相同,脉络清晰,仿佛能闻到淡淡的花香。每片花瓣上都坐着只安静的蛊虫,不再挣扎,像听话的孩子。最神奇的是,那些原本疯狂啃噬血肉的锁筋蛊,突然停止了动作,像被红莲的光芒吸引,从僵民体内钻出,顺着红光往子阳掌心爬,银线般的虫身在光中泛着金红,像被净化的灵魂,爬过的地方,僵民的皮肤逐渐恢复血色,青黑褪去,露出底下的红润。
这...这是...林越的针盒光流扫过蛊虫,发现它们的基因链正在发生变化,扭曲的片段被红光修复,恢复成温和的寄生状态,与长桑洞的共生蛊基因序列高度吻合,光流在虫身上组成个小小的字,你在...改写它们的基因?用自己的气血?这太危险了,你的身体会吃不消!
子阳的掌心聚满了锁筋蛊,密密麻麻却不伤人,像捧着团流动的银线,冰凉的虫身贴着掌心,带来种奇异的触感。他能清晰地到它们的感谢,像群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依靠,声音细碎而温暖:它们说,是玄冥教用蚀骨香强迫它们变异,那香味会灼伤它们的神经,让它们只能靠啃噬活物缓解痛苦,就像人被火烫了会不由自主地甩手。他的红光突然指向芦苇丛,那里的甜腥气最浓,源头在那里,有个大缸,里面装着蚀骨香的母本,是所有痛苦的来源,缸里的蛊虫母巢在哭,哭得好伤心。
岸边的僵民开始松动,张婆婆的手指能微微弯曲,她颤抖着抓住林越递来的金针,刺向自己的合谷穴,动作生涩却坚定:子阳小先生...我...我好像能动了...她的声音虽然僵硬,却带着活人的暖意,眼泪里混着细小的蛊虫,落在地上化作银粉,像撒了把星星,这些虫子...好像在帮我疏通筋骨...
林越突然明白扁鹊为什么要把子阳留在身边。这孩子的红斑不是诅咒,是种古老的沟通能力,比任何药物都更懂生命的语言,那是种源于本能的共情,是医道的极致。他收起五毒汤,抽出金针加入救治:曲池穴,能解上肢僵硬!右侧阳陵泉,专攻下肢锁筋!子阳,稳住红光,我来疏导气血!记住,要让气血像流水一样,温柔而持续,不能急!
子阳的掌心突然浮出张微型地图,是锁筋蛊用虫身组成的,线条纤细却清晰,指向芦苇丛深处的一个水洼,那里标着个字,虫身组成的笔画还在微微蠕动,像在催促,又像在害怕。少年的红光与林越的金针配合,在僵民间织成张巨大的网,蛊虫顺着网眼爬向子阳,像群归巢的鸟,井然有序。他知道,真正的硬仗在芦苇丛里,那里不仅有蚀骨香,还有制造这一切的玄冥教徒,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污染水源的机会——毕竟,控制了水源,就控制了半个秦国的人,控制了他们的生杀予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