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抬头看了眼北方的夜空,那颗流星已经坠入黑暗,山风卷着松针扫过门槛。他没动,反而转身走回书案前,拿起毛笔,又放下,磨起墨来。
星玄正把怀表往腰带上塞,瞥见这动静,眉毛一挑:“你不是说要收拾酒壶吗?怎么又开始磨墨了?”
“写完这首再走。”李白低着头,笔尖在砚台边磕了两下,“总得留个句,不然显得我跑得跟欠了谁钱似的。”
“你本来就不打算白给。”星玄走过去,靠在案边,“再说了,你要是憋一句‘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拔剑斩叛军’,我可不替你兜底。”
灵汐从窗台上翻了个跟头,轻飘飘落在案首,小手一伸,一颗星辰碎屑浮空而起,轻轻落入墨池。墨面泛起一圈涟漪,像是被月光烫了一下。
“别催他。”她奶声奶气地说,“诗人写诗,就像螃蟹吐泡泡——看着慢,其实心里早滚成一锅粥了。”
李白哼了一声:“你这娃娃,说话怎么老带海鲜味儿?”
“因为我昨晚梦见自己是只龙虾,在海底开诗会。”灵汐晃着脚丫,“评委说我的《咏钳》押韵不准,气得我当场蒸了他们。”
星玄忍不住笑出声:“你俩能不能正经点?这可是临别赠诗,不是脱口秀彩排。”
话音刚落,纸上忽然浮现出三行虚影:
星落凡尘外,
玄光照九州,
护我诗心在……
李白一怔,盯着那字迹看了三秒,忽然咧嘴:“好家伙,这不是逼我接龙吗?”
他提笔蘸墨,手腕一抖,续上最后一句:“江湖任去留。”落笔干脆,墨迹如刀劈斧凿。
“行了。”他把笔一甩,靠回椅背,“送你的。标题我都想好了——《赠星玄先生》。比《将进酒》难写,毕竟你这人太怪,不像酒那么好夸。”
“夸我怪?”星玄挑眉,“那你写‘护我诗心在’是几个意思?我看起来像护工?”
“护工怎么了?”灵汐抱着小树蹭了蹭脸颊,“你天天给他存诗、保墨、防战乱,比亲妈还操心。要不要我给你颁个‘最佳诗人后勤保障奖’?”
“奖品是半坛子酸梅汤。”李白补充。
“我要是想要酸梅汤,早去超市打工了。”星玄摇头,“既然来了,就干到底。你诗写得好,我不替你看着,谁看?”
李白没接话,低头看着那首诗,忽然伸手就要去掏火折子。
星玄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手腕:“又来?上回烧稿说是‘焚诗明志’,这回又要‘焚诗明啥’?明你脑子进水了?”
“乱世都快来了,写诗有个屁用。”李白声音低了下去,“马蹄一响,什么‘天生我材必有用’,全得被踩成泥。”
“那你之前说‘诗要写给活着的人听’,也是放屁?”星玄反问。
李白一愣。
“你忘了?”星玄松开手,从怀表里抽出一张泛着微光的纸,“你写的每一篇,都在这儿活得好好的。《终南别业》还在晒太阳,《山居秋暝》的松针每天掉三根,《灵泉引》里的水声半夜还会响——它们没死,是你自己想给它们办葬礼。”
他轻轻一挥手,灵泉空间的书阁之门悄然开启。一张张诗稿缓缓升起,环绕成环,悬浮在空中,墨香隐隐浮动。
李白怔住了。
那些字迹,有的狂放,有的潦草,有的带着酒渍,有的被灵汐用星辰符文修补过边角。它们像一群老友,静静围着他,不说话,却比谁都懂他。
星玄把那首《赠星玄先生》轻轻放入中央。
“它们不会褪色。”他说,“也不会被烧。只要你还在写,它们就永远有下一句。”
空气安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