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玄没接话。
他知道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是孙悟空在说服自己。
猴子在五指山下压了五百年,不是不知道感恩,是骄傲了一辈子,突然被人救了,还得装作不在乎。现在连菩萨都默认了这事,他反倒有点接不住。
“所以,”孙悟空忽然咧嘴一笑,金箍棒往天上一抛,“俺老孙的承诺,也算数。”
“哪条?”灵汐问。
“取完经,回来吃果子。”他腾云而起,云路在他脚下自动铺开,比来时宽了三倍,“你们这地方,以后算花果山的‘荣誉分部’——不用交保护费,还能白嫖灵泉果。”
“那得等你取到经。”星玄说。
“嘿,瞧不起谁呢?”孙悟空一拍脑门,从耳朵里掏出那颗时间草种子,在手里抛了抛,“等俺老孙回来,这玩意儿就种在水帘洞门口。谁要敢偷,一棒子打成二维码,扫出来全是‘此物有主’!”
金光一闪,人已远去。
这一次,连云都亮了几分。
星玄站在原地,没动。
灵汐走过来,轻轻拉住他袖角:“刚才菩萨说的,你信吗?”
“哪句?”
“‘不算违逆天命’。”
星玄沉默几秒,从怀里摸出怀表。裂纹还在,但不再延伸。他轻轻摩挲那道痕迹,像是在摸某种活物的脉搏。
“以前我以为,修正就是改结局。”他低声说,“救下该死的人,扳回必败的局。可现在……”
“现在呢?”
“现在觉得,也许‘修正’不是改命,是让命走的时候,少点冤枉痛。”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就像给一个要走五百年夜路的人,递了盏灯。灯灭了,路还得走。但至少,他看清了脚下的坑。”
灵汐靠在他肩上,声音轻得像一片叶落:“世界树的叶子掉下来,从不问风答不答应。你们做的事,就像那阵风——轻,但该吹。”
星玄没说话,只是把手插回裤兜,指尖碰到了那颗备用的时间草种子。
远处山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说过一句话:“人活一世,不一定要改天换地。有时候,能让人少受点罪,也算积德。”
他低头看了眼怀表。
表盘温温的,像揣着一颗没凉透的心跳。
灵汐仰头:“你说,他回来那天,会不会带点蟠桃当伴手礼?”
“带也行,不带也行。”星玄拍拍她脑袋,“反正果子够吃。”
“我要留一颗最大的,给他当见面礼。”
“行。”
“你说话算数?”
“我说到做到。”
灵汐满意地点头,蹦蹦跳跳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那你可别忘了,到时候别躲着不见人。”
星玄笑了笑,没回答。
风从山谷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又轻轻落下。
他站在原地,手插在裤兜里,银发在风里轻轻晃动。
怀表贴着胸口,温温的,像揣着一颗没冷却的心跳。
灵汐哼着歌,蹦到一块石头上,赤足踩着光晕,小树抱得紧紧的。
星玄望着她,忽然觉得这画面有点熟悉。
像是很久以前,某个雨夜的梦境里,也有这么个小身影,站在世界尽头,等一个人回来。
他没多想,只是把怀表往里按了按。
表盘背面,那道裂纹的末端,悄然延伸出一条极细的分支,像是根须,正缓缓探入金属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