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星城音乐学院的林荫道早已归于沉寂,只有路旁孤零零的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大部分教学楼都已熄灯,唯有位于学院角落、隔音相对老旧的三号民乐楼,其中一间琴房的灯光,固执地亮着。
“铮——嗡……”
一个略显干涩的音符从门缝中挤出,带着些许挣扎的意味。
琴房内,林清音坐在古筝前,纤细的手指悬在琴弦上方,微微蹙着眉。十九岁的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毛衣,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秀温婉,但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眸里,此刻却盛满了焦虑。
民乐社,这个她刚加入就发现只剩社长和她两个成员的“濒危组织”,正面临着校方“若无显着成绩即刻解散”的最后通牒。而即将到来的“星耀杯”校园音乐大赛,是唯一的机会。
参赛曲目是她精心挑选的古筝名曲《雪山春晓》,旨在展现民乐的清越与意境。但或许是压力太大,或许是练习过度,今晚的状态格外糟糕,一段本应流畅如溪流的快板,总是在她指下变得磕磕绊绊。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呼吸,将指尖再次落在琴弦上。
“铮铮琮琮……”
不成调的乐句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一个磕磕绊绊、急于诉说却找不到章法的孩子。
就在她又一次在一个复杂的按音处卡住,懊恼地轻咬下唇时——
“咚…哒,咚咚哒……”
一阵清晰、富有律动,仿佛直接敲在人心跳节拍上的鼓点,毫无预兆地穿透墙壁,蛮横地闯入了她的听觉世界。
那鼓点并不狂暴,甚至带着点慵懒的随意,但每一个音符都精准有力,节奏感极强,像是暗夜中苏醒的野兽,迈着优雅而危险的步伐,轻易就将她那些杂乱无章的筝音碾碎、吞噬。
林清音的手指僵在半空。
这鼓声……是从隔壁或者更远处的现代音乐排练室传来的?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人?
而且,这鼓点……太摄人了。明明隔着距离,却仿佛能感受到敲击时空气的震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侵略性和魅力,让她心烦意乱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去倾听。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弄得心浮气躁,试图集中精神,但属于自己的旋律已经被彻底打乱。那鼓声如同无形的网,将她和她不成调的练习曲牢牢困住。
无奈,她停下动作,叹了口气。看来今晚是练不成了。必须去说一下,至少让对方小声一点,或者换个时间练习。
她站起身,推开琴房的门。
走廊空旷而安静,与琴房内的明亮形成对比,只有尽头的安全出口标识散发着幽幽绿光。而那勾人心魄的鼓声,此刻变得更加清晰,源头正是走廊另一端,那间号称配备了顶级设备的爵士鼓专用排练室。
排练室的门没有完全关紧,虚掩着一条缝,明亮的光线从里面流泻出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狭长的亮痕。
林清音放轻脚步,走到门边。鼓声更近了,密集的军鼓敲击,沉稳的低音大鼓,灵动跳跃的踩镲,交织成一段复杂而充满即兴色彩的爵士乐独奏,华丽得令人窒息。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鼓声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完全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