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山散播的话周围的邻居是已经根深蒂固了,对于景忱会帮助他人还受人喜欢的话没几个人信。
被驳了面子的周大山自然也是暗地嗤笑,余朗都不在乎。
他不再看周大山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目光落到林秀莲身上,那单薄的秋衣领口空荡荡,冻得发紫的嘴唇和红肿僵硬的手指,“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
余朗将大衣从袋子里掏出来,“景忱知道你在这边不好过,特意托我,”余朗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大山身上那厚实的藏蓝色大衣和带绒雷军帽,“把他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和布票,在城里给您买了件厚实的大衣。他说,让您一定要穿上,千万别冻着。”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胡同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呼啸着的风和簌簌落着的雪。
众人的视线都投向林秀莲,像是刚注意般,惊觉那个周大山口中娇气,好享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只着破旧秋衣,双手冻得通红发紫,和一身厚实御寒装备的周大山形成强烈对比。
周大山被余朗的话惊得恼怒不已,看他自顾自给林秀莲穿着大衣就气不打一处来,但转念一想又抑制住,“那孩子倒是记挂着他母亲,”说着又惺惺作态地握上对方粗糙皲裂的手,“也怪我,任着你耍小脾气,买的厚衣服不穿,雪花霜也不抹。”
周大山还在表演着他的宠妻人设,试图将残酷的虐待轻描淡写成夫妻的情趣,林秀莲被他的举动吓得浑身发颤。
她想尖叫,想反驳,想撕开这个男人虚伪的嘴脸,但长久以来的恐惧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张不开嘴,发不出声,苍白的双唇紧抿着。
在场的邻居对林秀莲的动作尽收眼底,有人张了张嘴,话到嘴边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几人眼神交流一番后又一致的缄默不语。
像是一种被戳破后的心照不宣的回避,有的抬头看看天,有的低头看棉鞋,集体选择了沉默。
有时候不怪受害者不反抗,而是沉默的施暴者太多。
就像现在很多人都意识到了林秀莲跟周大山对外说的不一样,注意到了林秀莲的窘迫和周大山的施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让他们选择了视而不见,甚至成为说风凉话的帮腔者。
“耍脾气?”余朗眼神地盯在周大山紧攥着林秀莲的那只手上,声音不大却能在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你告诉我,什么样的耍脾气,能让一个成年人的手冻伤溃烂成这个样子?”瞬间撕破了费尽心思营造的假象。
“诸位街坊邻居,你们都是明眼人,林阿姨身上的单衣,手上的冻疮,周大山同志身上这崭新厚实的行头,哪一样不是天天摆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她手上的伤,是耍小脾气能造成的?这不是一天两天,是一整个冬天,甚至更久。你们心里当真没杆秤吗?还是说,看别人家的惨事,只要不烧到自己头上,就能心安理得地当哑巴,甚至跟着说风凉话!”
林秀莲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她依然在颤抖,但这一次,不仅仅是恐惧,还有压抑了太久、抑制不住的委屈。
“阿姨,别怕,过来我这边。”那厚实温暖的衣料包裹着她单薄的身躯,沉甸甸,暖融融,对儿子的愧疚和思念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屏障,隔开了那无处不在的寒冷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