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寻常老人浑浊的目光,那里面淬着冰,藏着针,带着一种毒蛇锁定猎物般的阴冷。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在他腰间的药箱上停留了一瞬。
果然种药材的事对方有所怀疑,他在评估自己有没有可用的价值。
景忱面上不动声色,扶着老婆婆又叮嘱了几句,直到老人走远。
他转身,状似随意地抬眸,迎向磨坊方向。
赵家旺却已收回目光,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正慢吞吞地推开磨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身影消失在昏暗的门后。
景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脚步平稳地走回卫生,但指尖却微微发凉。
余朗的预感没错,自己被盯上了。
景忱的志向从不止一个小小的村医。
两年后就恢复高考了,他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
积攒名声、当上赤脚医生、种药材建厂扩大名气、高考、进入大学完成学业、进入顶尖医疗研究所、研发出更多治病救人的良药、传承景家世代坚守的医学精神,这些是他也是原主的愿望。
只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余家村竟是暗流涌动。
深夜,万籁俱寂。
磨坊内,赵家旺没有点灯。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的草堆上,像座石雕,耳朵却像高高竖着,在捕捉着屋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早已熄灭的旱烟杆。
突然,一阵极其微弱、几乎被风声掩盖的“沙沙”声从磨坊后墙根传来,像是什么动物在刨土。
赵家旺浑浊的眼珠在黑暗中猛地闪过一道精光。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那“沙沙”声持续了大约半分钟,又突兀地消失了。
紧接着,是两声间隔稍长的、类似鹧鸪的低鸣,短促却清晰。
赵家旺紧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丝。
他无声地起身,动作轻巧得不像个老人,走到巨大的石磨盘旁。
他没有去碰磨盘,而是蹲下身,用手指在磨盘底座下方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摸到一块青砖,他用力在青砖上敲击了几下,发出“叩叩”的声响。
叩击声刚落,发出一阵巨石移动的声音。
那沉重的磨盘底座被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钻入的黑黝黝洞口!
一股混合着土腥味和陈年谷物霉变的气息涌了出来。
赵家旺此刻身姿矫健,没有丝毫犹豫,像泥鳅一样滑了进去。
洞口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存在过。
磨坊内,只余淡淡的霉味,破败的磨坊又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