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邦彦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锋却陡然一转,“但范正鸿此人,手握重兵多年,麾下将士只认他不认朝廷,将军此去,怕是不会顺利。所以,除了接掌兵权,你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密函,递给王文斌:“你到云内后,暗中查探范正鸿与辽人的往来。无论是书信、使者,还是他麾下将士与辽人的接触,哪怕只是捕风捉影,都要记录在案,收集‘证据’。记住,此事绝不能声张,更不能让范正鸿察觉。”
王文斌接过密函,打开一看,里面竟列着几处范正鸿曾与辽人“接触”的可疑地点,他心中一惊:“大人,这……若范正鸿当真清白,岂不是……”
“清白?”李邦彦冷笑一声,手指重重敲了敲密函,“有没有罪,不是他说了算,也不是你我说了算,是‘证据’说了算。哪怕查不到真凭实据,也要造出些‘蛛丝马迹’——只要能坐实他‘通辽’的嫌疑,他范正鸿就翻不了身!”
王文斌心中一寒,终于明白他们的真正目的。他攥紧了密函,指尖微微颤抖:“可……若此事被官家知晓……”
“官家只需结果,不需过程。”李邦彦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只需将查到的‘证据’先交给我,由我呈给官家。事成之后,燕云的兵权虽由你暂掌,但枢密院这边,定会为你请功——将军想一辈子只做个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还是想成为同他燕王一样镇守北疆的封疆大吏?”
这句话戳中了王文斌的心思。他深吸一口气,将密函收入怀中,躬身道:“末将明白了!定不负大人所托!”
“很好。”李邦彦满意地点点头,又取出一份文书,“这是云内州守军的花名册和军备清单,你先熟悉一番。三日后启程时,蔡京会带着慰问诏书让他的心腹与你同行,他会帮你稳住范正鸿的情绪,你只管按计划行事即可。”
王文斌接过文书,正欲告辞,李邦彦却又唤住他:“记住,范正鸿性子刚直,若他接旨时流露不满,甚至抗旨,你不必与他争执,只需立刻派人禀报于我——这可是他‘不臣之心’的最好证据。”
孙安将密信贴身藏好,转身大步跨出厢房,亲随们早已在校场列阵等候。三十名精骑皆是从多次与辽人作战,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锐士,玄色劲装外罩着薄甲,腰间佩刀、背上挎弓,马鞍旁还挂着备用的马料与水囊,显然已做好长途奔袭的准备。见孙安与卞祥出来,为首的亲兵队长立刻单膝跪地:“将军!人马已备妥,随时可出发!”
“无需休整,即刻启程!”孙安翻身上马,缰绳一勒,黑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卞祥紧随其后跨上战马,目光扫过队列,声音沉得像北疆的寒铁:“此行只走偏僻驿道,避开所有官府驿站与禁军关卡,若遇盘查,只说是燕王麾下巡边兵士,不得暴露真实目的!”
亲随们齐声应和,声浪震得院角的残雪簌簌落下。孙安一扬马鞭,黑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怀远驿后门,三十骑紧随其后,马蹄踏在结冰的石板路上,发出密集的“嗒嗒”声,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出了城郭,道路愈发难行。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孙安却浑然不觉,只一个劲地催马前行。他时不时摸向怀中的密信,指尖能清晰感受到信纸的褶皱——那里面藏着燕王的安危,藏着数万将士的性命,容不得半分耽搁。卞祥与他并驾齐驱,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荒野,忽然抬手示意队伍减速:“前方有流民聚集的破庙,绕开些走,别惹不必要的麻烦。”
队伍悄然偏离官道,沿着冰封的小河滩前行。马蹄踩在薄冰上,偶尔会发出“咔嚓”的脆响,仿佛随时会碎裂。一名年轻的亲随不慎打滑,险些从马背上摔落,孙安眼疾手快,伸手将他拽住,低声呵斥:“稳住!这点风雪都扛不住,怎么护着王爷?”那亲随涨红了脸,用力抓紧缰绳,重新跟上队伍。
天快亮时,风雪终于小了些。孙安勒住马,翻身跳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腿,又从水囊里倒出些温水,分给身边的亲兵。卞祥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眉头却未舒展:“按这个速度,怕是赶不上在王文斌启程前见到王爷。得再快些,让兄弟们轮换着骑马,别歇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