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少女怀春(2 / 2)

夜里,女真王帐外燃着松脂火,火舌舔着夜空,像要把星子也烤化。

完颜兀鲁跪在阿爸案前,背脊挺得笔直。案上摊着那枚白狼牙坠——方才亲兵从南朝使团回礼的漆匣里搜出,用黄绫垫着,像一件罪证。

“我的女儿,”完颜阿骨打声音不高,却震得帐内兽皮鼓膜嗡嗡,“你把自己的狼牙,送给了南朝人?你应该知道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什么意思,你也知道徒单家那小子喜欢你,对吧?所以为什么?”

完颜兀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解下了貂帽,任一头黑发散落在肩。火光映得她的眸子亮得惊人,也映出她眼底那抹倔强的影子。

“阿爸,”她声音不高,却像新磨的猎刀,带着微微的锋口,“我把狼牙给他,不是因为他是南朝人,也不是因为我昏了头。”

她顿了顿,抬眼直视父亲——那双与阿爸同样深凹、同样狼性的眼。

“是因为——”

她深吸一口气,火光在她眸里碎成万点,“我看见了‘心’的尽头。”

“是因为——”

她深吸一口气,火光在她眸里碎成万点,“我看见了‘箭’的尽头。”

完颜阿骨打眉心猛地一颤,指节无声地收紧。案上狼牙被火舌舔得发亮,像一枚倒悬的獠牙。

“箭的尽头?”他低声重复,语声里带着铁与雪的粗粝。

“是。”

兀鲁挺直脊背,声音却放轻,仿佛怕惊动什么,“我们女真的箭,射到最远,也只是落在地上。可他的箭——”

她伸手,虚虚一指南方,指尖在火里颤出一道赤线,“他的箭,落在人的心里。落在风的方向里。落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帐中一时无声,唯有松脂火“哔啵”炸响。阿骨打盯着女儿,目光像穿过一层新雪,看见雪下暗涌的黑土。

良久,他缓缓起身,铁甲叶在胸前相击,发出冰河开裂般的脆响。他走到兀鲁面前,抬手——却不是挥鞭,而是覆在她发顶,像覆住一只还未长成的鹰。

“我的女儿,”他声音低哑,却带着猎刀出鞘的钢火,“你若是把狼牙给了别人,就得自己把牙再长回来。”

“五月初,春水初融,不论结盟成功与否,他都会回去,我会和他谈谈,让他带上你,他是个英雄,绝不可能羁縻于儿女情长。”

“若我回不来呢?”她轻声问。

阿骨打俯身,火光照出他眼角一道旧疤,像被岁月犁过的雪原。

“那徒单家的聘礼,就会换成你的嫁妆。”

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女真的女儿,可以嫁给刀剑,也可以嫁给草原,但绝不能嫁给‘后悔’。”

兀鲁咬紧下唇,直至尝到铁锈味。她忽然起身,单膝跪地,右拳重重砸在左胸——那是女真战士的军礼,不是郡主的礼。

“女儿领命。”

火舌舔过她扬起的黑发,像一面在夜色中猎猎招展的鹰旗。

帐外,北风卷雪,掠过狼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