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祭祀(2 / 2)

宗弼侧目,眼底第一次露出惊异:“你怎知道?”

“契丹旧典,女真承之。杀牲之后,必验骨纹,以定吉凶。”范正鸿淡淡道,“若骨白而直,可伐;骨曲而黑,则止。”

宗弼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萨满俯身,从牛胸腔里掏出血淋琳的脊椎,两手一拗,“咔嚓”折断。骨节在火光照耀下白得瘆人,却笔直如枪。人群里爆出闷雷般的欢呼——“伐!伐!伐!”

完颜阿骨打高举那根沾血的脊骨,向四方展示。每转一个方向,便有一部首领单膝跪地,以额触雪。最后,他把脊骨抛向天空。四名少年跃起,各拽一角,将骨棒“啪”地接在掌心,同时拔刀,

鼓声再起,却比先前低缓,像巨兽在雪原深处踱步。宗弼低声道:“跟我来,真正的较量在后头。”

一行人沿着悬崖背面的小道下行,冰湖西侧有一片天然雪坳,被篝火照得通明。坳中央,三根五丈高的旗杆笔直插天,杆顶悬着一面熊旗、一面鹰旗、一面狼旗,猎猎作响。旗下,女真青壮已分成三支,赤膊袒胸,只在腰间系一条窄皮裤,雪粉被热气蒸腾,凝成白雾缭绕。

“三旗三艺。”宗弼简短解释,“骑马、摔跤、射箭。胜者可为‘巴图鲁’,赐酒、赐刀、赐奴隶。你南朝使者,敢不敢下场?”

鲁达一听,虎目圆睁,往前跨出一步,蒲扇般的大手拍得胸膛“砰砰”作响,声如洪钟:“有何不敢!洒家正手痒得紧!”

“慢着。”范正鸿抬手拦住了他,目光却平静地看向完颜宗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四王子,我们是客人,怎敢夺了勇士们的彩头?他可不是当世人,懂女真这些弯弯绕,现在的女真有后世蒙古的部分,蒙古这个时期的这个活动有个别的作用——招亲,自古以来,联姻确实是结盟最为方便快捷的方法,但自家可还等着一位婆娘呢,那可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何况他可是一个耙耳朵,家里那位不点头可不敢。

范正鸿的目光从那三面猎猎作响的旗子上收回,缓缓落在完颜宗弼的脸上。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先解开了自己厚重的皮袄,随手丢给一旁的孙安。

雪坳里的热气混着寒风,瞬间灌进他的衣领,但他仿佛毫无所觉。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身形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清瘦,与周围那些肌肉虬结的女真勇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四王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范正鸿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和鼓声,“不过,女真勇士的荣耀,是‘巴图鲁’的称号,我一个南朝使臣,不敢争抢。”

宗弼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轻蔑,正要开口嘲讽,却听范正鸿话锋一转。

“但是,既然是较量,总得有点彩头才有趣。”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洞悉人心的狡黠,“我若输了,我这三个人,连同我们带来的所有礼物,任凭四王子处置。我若侥幸赢了……”

“联合对辽!”

此言一出,整个雪坳瞬间死寂。

连正在热身的勇士们都停下了动作,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瘦削的南朝人。他要的不是财物,不是奴隶,而是女真勇士的尊严和未来的退让。这比杀了他们还要狠!

“狂妄!”宗弼勃然大怒,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刀尖直指范正鸿的咽喉,“你拿什么跟我赌?就凭你这副身子骨?”

“就凭这个。”范正鸿不退反进,向前一步,任凭冰冷的刀尖抵在自己颈侧的皮肤上。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汗帐,你父亲没打过我,耶律大石也没有。

他迎着宗弼暴怒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若死在此地,这兆头便是应在我身上,你们伐宋,将无往不利。可我若活着走出这雪坳,这兆头便是应在我大宋身上——你们的刀再快,也快不过天命。”

这番话,将一场比武瞬间上升到了关乎天命和神谕的高度。宗弼的刀尖微微颤抖,他可以杀一个狂妄的使者,却不敢公然违抗刚刚由萨满和完颜阿骨打共同确认的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