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仇人见面(2 / 2)

“结束了。”范正鸿冷冷地说道。

他看准耶律宗德一个破绽,凤翅鎏金镋猛地一压,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用镋翼死死锁住了耶律宗德的狼牙棒。

耶律宗德大惊,想要抽回兵器,却发现那凤翅鎏金镋如同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范正鸿!”他惊怒交加地吼道。

范正鸿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耶律宗德的衣甲,猛地向下一拽!

“啊——”

在数千名士兵的注视下,不可一世的辽国南院大王,竟被范正鸿硬生生地从马背上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范正鸿没有丝毫停顿,催马上前,凤翅鎏金镋高高举起,那镋头的利刃,在阳光下闪着森然的寒光,正对着耶律宗德的咽喉。

十八年的血海深仇,三十七条人命,在这一刻,都凝聚在了这即将落下的一击之上。

城头上的李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一镋下去,范正鸿心中的魔障或许能除,但大宋也可能会失去一位最理智的元帅,彻底沦为杀意的傀儡

然而,范正鸿的凤翅鎏金镋,却在距离耶律宗德咽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挣扎。他看到了耶律宗德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看到了他身后那些不知所措的辽国士兵。

他想起了兄长的教诲:“为将者,当为国为民,而非为一己之私仇。”

他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凤翅鎏金镋。

“我不杀你。”范正鸿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他用镋尖指着耶律宗德,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你活着。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是如何被我一点点摧毁的。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用无数白骨换来的功名,是如何化为泡影的。我要让你在无尽的悔恨与恐惧中,度过你的余生。这才是对你这种人最大的报复!”

范正鸿没有回头。他走进幽州城门,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一口鲜血,猛地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脚下的石板。

幽州城头,风声呜咽,仿佛在为一场无声的落幕而悲鸣。

范正鸿的身影消失在城门洞的阴影中,那沉重的城门缓缓关闭,发出一声巨响,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城外,是死一般的寂静,数千名辽国士兵呆立当场,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在一点——那个被从马背上拽下,此刻正瘫坐在泥地里的南院大王,耶律宗德。

羞辱,一种比死亡更加残酷的羞辱,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刺穿着耶律宗德的每一寸神经。他看着范正鸿离去的背影,那背影并不高大,却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范正鸿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他宁愿范正鸿给他一个痛快,一镋杀了他。那样,他还能作为辽国的英雄,战死沙场,名留青史。可现在,他成了一个被敌人从马上拽下来的俘虏,一个被施舍了性命的可怜虫。

“不……不……”

耶律宗德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的狼牙棒掉在一边,他顾不上去捡,只是踉踉跄跄地走向自己的战马。那匹神骏的宝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屈辱,不安地刨着蹄子。

“大王……”一名亲兵颤抖着上前,想要搀扶他。

“滚开!”耶律宗德一把推开他,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混杂着疯狂、绝望和滔天恨意的眼神。

他翻身上马,动作狼狈不堪。他没有去看那些跪地投降的士兵,也没有去管那些散落的兵器。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幽州城那紧闭的城门,仿佛要将那厚重的城墙看穿。

“撤退……”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大王,我们……我们投降了吧……”副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撤退!”耶律宗德猛地回过头,狼牙棒虽不在手,但那股凶煞之气却让副将浑身一颤,“谁敢再提投降,我亲手拧下他的脑袋!”

他调转马头,没有向北,也没有向西,而是向着东北方向,一鞭狠狠抽下!

“全军,向居庸关撤退!”

残存的辽军士兵们,从巨大的震惊和屈辱中回过神来。他们看着主帅那决绝的背影,虽然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但军令如山,还是纷纷爬起身,捡起兵器,汇成一股溃败的洪流,跟随着耶律宗德,狼狈地向着东北方向逃窜。

居庸关,燕云之地另一处天险,是幽州东北方向的最后一道屏障。耶律宗德没有选择退回更安全的辽国腹地,而是选择了退守这座雄关。

因为他不甘心。

他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逃回上京,成为整个辽国的笑柄。他要守住居庸关,他要重新集结兵力,他要等待一个机会,一个洗刷今日之辱的机会。他要让范正鸿知道,他耶律宗德,不是一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死老虎!

范正鸿的帅帐内,依旧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他刚刚吐完血,脸色苍白如纸,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那柄凤翅鎏金镋,被他随意地放在一边,镋身上,还沾着耶律宗德兵器碰撞留下的痕迹。

听完李助的汇报,范正鸿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藏着一片更加深邃的寒潭。

“居庸关……”他轻声念道,“他终究还是选择了那里。”

“元帅,耶律宗德已是丧家之犬,我们是否要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居庸关,将燕云北线彻底贯通?”李助问道。

范正鸿摇了摇头,挣扎着坐起身,端起旁边一碗已经凉透的参茶,喝了一口。

“不追。”他的声音依旧虚弱,但思路却异常清晰,“耶律宗德此刻是困兽之斗,退守居庸关,凭险而守,其势必凶。我军刚刚经历大战,人困马乏,我也……”

他没有说下去,但李助已经明白。元帅今日强行压制心魔,气血攻心,已然是强弩之末。

“更何况,”范正鸿继续说道,“我们的主战场,不在这里。耶律大石的主力虽退,但仍在燕云腹地,如同一根毒刺,随时可能反扑。关胜将军在应州,王舜臣将军在新州,卞祥将军在妫州,他们都需要时间来稳固战果,休整兵马。我们若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居庸关,一旦耶律大石从西面杀个回马枪,我们便会陷入被动。”

他走到沙盘前,用颤抖的手指,在居庸关的位置上,放上了一枚黑色的棋子。

“耶律宗德退守居庸关,对我们而言,并非坏事。”

“此话怎讲?”陆登不解。

“他替我们,守住了燕云的东北大门。”范正鸿的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他现在与我们,是死仇。他守在居庸关,就不会轻易离开。这等于是在为我们看家,防范辽国从更北方的腹地调集援军。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彻底消化幽州,与各路大军完成合围。”

“那……我们就这么放着他不管?”

“管,但不是现在。”范正鸿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今日不杀他,就是要让他活在痛苦和仇恨之中。一个被仇恨驱动的疯子,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他会不断地骚扰我们,不断地挑衅我们,而我们,只需要稳住阵脚,不断地消耗他,消磨他。等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等他众叛亲离,等居庸关成了一座真正的孤城时,我们再兵临城下。”

“到那时,我要亲手,摘下他的头颅,祭奠我范家三十七口的在天之灵。”

“末将明白了。”李助躬身道。

“去吧。”范正鸿挥了挥手,“传令三军,幽州城休整七日。七日之后,我们将向西,与耶律大石,进行最后的决战。”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窗外。东北方向,居庸关的方向,云层厚重,仿佛酝酿着一场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