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兵乱起醮阵(2 / 2)

箭矢之力震得花映楼虎口迸血,他惊惶四顾,却见关胜、林冲已率骑缓缓逼近,铁蹄踏地,一步一坑,如泰山压卵。百姓哭声顿止,自动让开一条大道,大道尽头,范正鸿缓步而出——仍是一袭素绢直裰,长发未束,赤足踏血灰。

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压过烈焰、马蹄、哭喊:

\"钦天监矫诏害民,今已伏诛!淮西水患,朝廷当赈,毋得圈田!自今日起,凡冒名天书、强括民田者,与此同罪!\"

话音落地,紫黑烟柱轰然崩散,残月复现,月光如瀑,泻在万千百姓头顶,如披银甲。火舌犹卷,黄罗宝盖已化作灰烬,随风四散,像一场黑色的雪,落人人发梢、肩头,却无人拂拭。

王蒙被王舜臣掷于火堆前,面如死灰;李公彦口塞麻核,呜呜挣命;花映楼刀已坠地,被铁骑围定。远处,寿春城门缓缓开启,吊桥放下——城头却升起一面新旗,白底赤日,斗柄指南,与校场大旗遥遥相对,像两轮日月,同时悬在淮西天幕。

范正鸿的目光,从王蒙惨白的脸上,缓缓移向那万千百姓。他们不再哭喊,不再骚动,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黑色的灰烬落在肩头。那灰烬,是旧世界的残骸,也是新世界的尘埃。

他没有下令将王蒙等人立刻处斩,而是挥了挥手。王舜臣和王焕会意,将三人如同死狗般拖了下去,关进早已备好的囚车。

“侯爷,”关胜催马近前,抱拳道,“城中蔡绦、花映楼等人如何处置?”

范正鸿看着远处城头那面冉冉升起的大旗,摇了摇头:“他们不是鱼,只是水面的浮萍。捞了他们,水还是脏的。不必动他们,派人‘请’入驿馆,好生‘看管’起来。本侯要的,是整条河的清澈。”

他转身,走向那面被烧得只剩半幅的杏黄龙旗。旗杆尚在,焦黑的“汉”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他伸出手,轻轻触碰那焦糊的布料,仿佛在触摸一段滚烫的历史。

“汉……”他低声自语,“好一个‘汉’字。”

他知道,这是杜壆留给他的最后一个信号,也是他送给自己的第一个承诺。杜壆走了,带着他的三百弟兄,去闯那片未知的海洋。而他,范正鸿,将留在这片土地上,用杜壆的“死”,来完成一场更艰难的“生”。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校场上响起,清晰而沉稳。

“第一,开官仓,再赈灾三日。所有粮米,不设限量,直至淮西境内,再无一个饿殍。”

“第二,将王蒙、李公彦的所有罪证,连同那本‘天书’的残灰,抄录百份,张贴于寿春城门及各州县。让天下人都看看,这天,究竟是谁的‘天’!”

“第三,成立‘淮西垦荒营’,以林冲为都统制,所有青壮,愿耕者授田,不愿耕者入伍。本侯亲自上奏官家,凡垦荒之地,三年免租,五年免役!”

一道道命令,如春雷炸响,击碎了笼罩在淮西上空的阴霾。百姓们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那欢呼,不再是盲目的崇拜,而是劫后余生的泣血呐喊,是对未来生活最真切的渴望。

范正鸿没有沉浸在这份拥戴中。他拨开人群,走到了那群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将领面前。

王焕的左肩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关胜、林冲、丘岳、周昂……这些大宋的脊梁,此刻眼中都燃烧着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