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员猛将带着赵持盈顺船而下,此时城里还有范正鸿与赵鼎以及从燕云回来护送的50轻骑兵,薄雾如纱,九骑簇拥一艘乌篷快船顺流东下。
船头插一杆青竹旗,旗尾系短竹片,迎风“嗒嗒”作响,像替谁数更。
赵持盈立于篷内,素手挑帘,回望堤岸——
堤上,范正鸿单骑勒马,玄甲外仍披那件青袍,袍角被水气浸湿,却似比朝阳更亮。
他抬手,对船轻挥,只一下,便调转马头。
马蹄踏在湿润的堤岸上,溅起细碎的泥点,很快又被晨雾吞没。范正鸿没有回头,背影决绝,仿佛要将那东去的流水与船上的人影,一并斩断在身后。他玄甲上的水汽,不知是雾,还是未干的汗。
船行渐远,堤岸上的人影化作一个模糊的黑点,最终消融于那片灰白的纱幕之中。赵持盈放下帘子,指尖冰凉。船头“嗒嗒”的竹片声,此刻听来,不再是数更,倒像是为她这颗离乱的心,一下下地敲着丧钟。
“小姐,风大,回舱里吧。”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是九员猛将之首,王舜臣他不像范正鸿那般文雅,一身铁甲,面容如刀削斧凿,眼神里只有最纯粹的杀气。
李助也手持金剑,扶赵持盈进入船舱,“小姐放心,公子虽然行事多令人捉摸不透,但是乃当世之豪杰,惜命,定然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中。况且城中还有30名同我们南下的燕云骑兵。虽然说不能成扫八荒。但是保护公子无虞自然可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顺水而出在城外与公子汇合。”
船篷低窄,一盏风灯晃在梁下,把九条倒映在舱板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像九柄出鞘却未沾血的刀。
赵持盈入座,面前却空着一只青花酒盏——盏底早被李助斟满,却不是酒,是三年封的那瓶“闻喜老醋”只倒出薄薄一层,色如琥珀,酸香冲鼻。她指尖摩挲盏沿,未饮,先问:
“范将军……真只带三十骑出城?”
王舜臣抱臂靠在篷柱,声音压得极低:“回小姐,是三十一——把赵鼎先生也算进去。先生说‘兵贵心虚’,人多反而扎眼。”
乔冽在旁补卦,袖中三枚铜钱“当啷”一声落在小案,排成一个“涣”卦——风水涣,下坎上巽,风行水上,主“离散中有生”。他抬眼:“卦象不恶,但‘涣’字当头,须得先散后聚。公子让我们五更前务必到‘雷家渡’泊船,他自会赶来。”
“若赶不来?”赵持盈声音轻,却像把“若”字咬得极实。
舱外橹声吱呀,周昂与林冲轮班摇船,船底擦过暗礁,发出“嚓嚓”闷响,像替人答了那句“若”。
卞祥猛抬头,铁甲领子“哗啷”一撞:“赶不来,就杀回去。三十骑踹闻喜西门,再踹高家盐栈,把公子抢出来,把蔡京的爪子剁碎喂鱼!”
李助抬手止住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薄纸,铺在盏旁——纸上墨迹未干,画的是闻喜城外水网图:一条红线自北而南,穿过芦苇荡,停在“雷家渡”,旁注小字:
「雷家渡北岸,旧烽火台,下有暗渠,可藏舟,可藏人。」
“公子吩咐,”李助以剑尖点那红线,“我们若先到,便泊暗渠,挂青竹旗为号;若他迟到一刻——”
“便怎样?”赵持盈抬眸。
“便让我们继续东下,不可回头。”李助顿了顿,声音更低,“他说,‘持盈’二字,不是持箭,是持节;节在人在,节断——”
“节断,便要我活。”赵持盈替他说完,指尖一倾,盏中老醋顿时晃出一圈涟漪,像把未出口的“断”字又咽回去。
舱外忽起一声尖哨,短促,三长两短——是王舜臣事先约定的“岸上有马”之号。众人齐掀篷隙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