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初秋总带着点黏腻的热,大巴站广场上的人来人往,拖着行李箱的旅客、吆喝着拉客的司机、卖矿泉水的小贩,嘈杂的声响裹着热气扑面而来。
我帮德林拎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装着他仅有的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本磨了边的《机械基础》。
那是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说要趁着当模具学徒的时间好好学。
“真不用我跟你一起去汕尾?”我又问了一遍,心里满是不舍。
德林笑着摇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汕尾离广州也不远,想聚了随时能回来。”
话虽这么说,他眼底的落寞却藏不住——离开待了两年多的迪克,离开熟悉的广州,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当学徒,前路未知,任谁都会忐忑。
我们走到大巴车旁,司机正帮着旅客往行李舱放行李。
德林踮脚看了看车身上的“广州—汕尾”字样,深吸了一口气,转头跟我说:“小飞,我走了啊。”
“嗯,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我把帆布包递给他,又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塞到他手里,“刚去肯定要花钱,拿着应急。”
德林赶紧推辞:“不用,我有钱。”
“拿着!”
我把钱往他兜里一塞,假装生气,“跟我还客气啥?
等你以后挣了钱,再还我不就行了?”
德林看着我,眼眶有点发红,没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司机催着上车,德林拎着包往车门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挥了挥手:“照顾好自己,有空给我打电话!”
我也挥着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车门后,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
大巴车启动时,发出“轰隆”的声响,慢慢驶出广场,德林扒着车窗朝我挥手,直到车子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
我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马路,想起学校刚认识的时候,然后再到迪克公司。
下班后一起去夜市吃炒粉,加两块钱的煎蛋都要互相推让。
过年一起挤火车回家,在车厢里聊未来聊到天亮。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会在广州一起打拼很久,没想到两年不到,就要各奔东西。
掏出手机,我给德林发了条消息:“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汕尾找个住的地方,别委屈自己。”
没过多久,他回了消息:“知道了,你也别太累,多注意身体。
对了,我去人才市场那天,绕去城中村看了一眼,娜姐的旅馆还在,生意好像挺好的,她还问起你,你有空去看看也行。”
看着消息里的“娜姐”两个字,我的心猛地一跳,手指在屏幕上顿了很久,才回复:“知道了,你先顾好自己。”
收起手机,我慢慢往公交站走,脑子里全是德林的话——娜姐的旅馆还在,生意挺好的。
我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她?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又在心里缠了起来。
回到扶轮,我把德林的事跟李师傅说了。
李师傅听完,叹了口气:“这孩子不容易,有魄力,敢去拼,以后肯定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