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瑱察觉有异,追问道:“怎么了?莫非是有人为难于你?”
王主簿听他这般关切,心头一热,知道王玉瑱这是将他视作了自己人,不禁面露感激。他稳了稳心神,低声道:“卑职人微言轻,倒无人特意为难。只是……是肖丞。他在您休假后不久,便被调任至河东道担任知府了。”
王玉瑱闻言一怔。由京官六品调任地方知府,看似升迁,实则是远离权力中心,乃明升暗降之举。他不由追问:“他这是开罪了哪路神仙?”
王主簿抬眼看了看王玉瑱,面露苦笑,并未直接回答。
王玉瑱略一思忖,已然明了,试探着问:“是……郑氏?”
王主簿沉重地点了点头,叹息一声,继续道:“肖丞去后,寻常事务皆由卑职暂理。若遇卑职无权决断之事,本应由祖孝孙祖少卿定夺。只是祖少卿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近来已少问庶务。如此一来,教坊司的舞师、乐工,诸如柳大家等人,便常被各府强行唤去献艺。”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若去的是些知书达理的文臣府邸,尚能守些规矩,无非是弹唱助兴。可若遇上些勋贵武将之家,那场面……可就由不得人了,教坊中人难免受苦。”
王玉瑱眉头紧锁,心中一阵烦闷。他本不欲再卷入是非,给家族平添麻烦。然而,身为太常丞,整饬署内事务乃其职责所在;再者,那份源自后世心底、不容漠视的正义感,也让他无法坐视。
他沉吟片刻,问道:“你可知,具体是哪些武将府上,行事如此出格?”
王主簿面露难色,摇了摇头:“卑职不知。卑职官卑职小,平日并无资格踏入教坊,其中详情,实难知晓。”
王玉瑱行事向来利落,当即唤来春桃取过那件银狐裘大氅披上,只简单交代一句“外出处理公务”,便与王主簿一同离开了府邸。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教坊司。虽未着官服,但王玉瑱身形挺拔,气度不凡,很快便被人认出。有机灵的小吏赶忙跑去通传。
教坊使吴内侍是个年迈的太监,原先在宫中打理冷宫事务,后来攀附上贵人才得了这个外放的肥缺。此时正值元日后第二日,教坊司内颇为冷清,只有寥寥数人听着小曲打发时光。
“哎哟!怪不得今早喜鹊在檐头叫得欢实,原是贵人驾到。”吴内侍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油滑地作揖道,“下官给王丞请安。恭祝王丞新岁安康,万事顺遂。”
王玉瑱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淡淡道:“吴内侍客气了,同祝安康。”他话锋一转,直截了当问道:“请音声博士和柳大家过来一趟,本官有事相询。”
吴内侍眼珠一转,陪着笑脸道:“王丞有何吩咐,交代老奴便是。可是需要美人作陪?前些日子刚送进来一批反贼家眷,都是未经人事的......”说着递过一个暧昧的眼神。
王玉瑱眉头紧锁,语气转冷:“本官让你传唤她们,听不懂吩咐?”
吴内侍被这般直白的训斥弄得心头火起,但想到对方太原王氏的身份,只得强挤出笑容:“王丞有所不知,那二位今日奉了汉王之命,过府指导乐师去了。”
“哦?”王玉瑱冷笑一声,“教坊司规矩,所有乐师舞姬外出,皆需本官手书批准。吴内侍莫非忘了?”
吴内侍脸色一僵,讪讪道:“这......毕竟是汉王殿下,陛下的亲弟弟,老奴岂敢扰了王爷雅兴?”
王玉瑱与身旁的王主簿对视一眼,俱是眉头深锁。汉王李元昌,当今圣上七弟,此事确实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