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府邸门前,气氛肃穆而压抑。
太子李承乾的车驾在午后时分悄然抵达,并未大张旗鼓。他此行颇为谨慎,先是让杜荷以回府探父为由先行一步,自己则隔了段时间才以探病为由前来,稍作掩饰。
杜如晦的嫡长子杜构早已得到通报,匆匆迎出府门。
他深知弟弟杜荷与太子过从甚密,心中对此颇有微词,兄弟二人关系本就不睦。
然而太子亲临,无论如何也不是他一个臣子之子能够置喙和怠慢的。他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恭敬地将李承乾引入府内。
“臣杜构,恭迎太子殿下。”杜构躬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李承乾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杜卿不必多礼。听闻克明公病重,孤心甚忧,特来探望。克明公如今情况如何?”他语气关切,仿佛只是一位关心重臣的储君。
杜构引着李承乾往内室走去,低声道:“有劳殿下挂心,家父……唉,病情反复,太医也束手无策,如今大多时候昏睡,清醒的时候少了。”他声音沉重,带着真实的悲伤。
踏入充斥着浓郁药味的病榻之前,李承乾看到那位昔日辅佐父皇、决断朝堂的杜相,此刻形容枯槁,面色灰败地躺在锦被之中,呼吸微弱,已是病入膏肓之态。
纵然李承乾心中自有盘算,见到此情此景,也不免生出几分物是人非、英雄迟暮的唏嘘。
他上前几步,说了几句“望公保重身体”、“大唐还需倚仗”之类的场面话,声音温和,情真意切。
杜如晦似有所觉,眼皮微微动了动,却终究没能睁开,只是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
杜构担心病气过给尊贵的太子,见父亲无法清醒交谈,便适时地邀请李承乾移步正堂用茶歇息。
李承乾从善如流,他也并不想在此久留。
然而,就在杜构陪着李承乾刚在正堂坐下,茶水尚未奉上之际,门房又来禀报:“大公子,太原王氏崇基公子前来探望老爷,还带了些许药材。”
杜构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心中暗叹一声:“崇基啊崇基,你怎地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来了……”
王崇基是他的好友,此刻前来探病本是情理之中,再正常不过。
可偏偏撞上了太子微服在此,这就显得有些不凑巧,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猜疑。太子与世家之间的关系本就微妙,尤其是经历过前番郑、王风波之后。
但人已到门前,断无拒之门外之理。杜构只得对李承乾告罪一声,起身亲自去迎。
片刻后,杜构便引着王崇基走了进来。王崇基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药材盒子,步履沉稳,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杜府遇见太子,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立刻便恢复了从容,上前几步,对着李承乾恭敬行礼:
“臣王崇基,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在此,惊扰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李承乾端坐上位,目光落在王崇基身上,又扫了一眼旁边的杜构,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表情,心中作何想法,却无人得知。
他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淡:“王卿不必多礼,你亦是来探望克明公的?有心了。”
正堂内的气氛,因王崇基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悄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杜构心中暗暗叫苦,只盼这场探病能尽快、平静地结束。而李承乾的眼底深处,则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