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王玉瑱脾性的慕荷当然知道,此刻他是故意在装糊涂,若自己再强留玉郎,恐怕不美。
楚慕荷望着他消失在院门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眉宇间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轻愁。
她轻轻抚上微隆的小腹,心中默默道:但愿……一切平安顺利吧。
王玉瑱离去后约莫半个时辰,一辆装饰雅致、挂着清河崔氏徽记的马车,便缓缓停在了太原王氏府邸的侧门。
车帘掀开,在侍女的搀扶下,一位身着月白绣淡紫兰花纹样襦裙、外罩银狐裘披风的少女款款而下。
正是崔鱼璃。
这是自白鹭诗会风波、郑王崔三家暗中达成和解后,崔鱼璃首次离开崔府,正式在外界露面。
她并未刻意盛装打扮,衣着素雅,发髻上也只简单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的步摇,脂粉薄施。
然而,那份自幼蕴养出的世家嫡女的清贵气度,却在这份简约中衬托得越发突出,宛如空谷幽兰,不惹尘埃,自有风华。
她被引至王玉瑱夫妇所居的院落。
楚慕荷早已在正房暖阁内等候,见崔鱼璃进来,她脸上立刻绽开真诚而温暖的笑容,在春桃的搀扶下欲要起身相迎。
“慕荷姐姐快别动!”崔鱼璃连忙快步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目光落在她微隆的腹部,眼中充满了关切与好奇,“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一切以安妥为上,切莫因我而劳累了。”
两姐妹执手在暖榻上坐下,榻上铺着厚厚的软垫,角落里的炭盆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侍女奉上热茶和点心后,便识趣地退至外间候着。
“妹妹今日能来,我不知多高兴。”楚慕荷拉着崔鱼璃的手,语气亲昵,“整日在府中闷着,正愁没人说说话呢。”
崔鱼璃仔细端详着楚慕荷的气色,见她虽因怀孕略显丰腴,但精神尚好,皮肤细腻红润,这才稍稍放心,轻声问道:“姐姐怀着身子,可还难受?我听人说,前几个月总会有些不适的。”
楚慕荷温柔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还好,只是偶尔有些嗜睡,胃口也不算太好,比之初时已经好多了。太医说这都是正常的。”
她见崔鱼璃眼中除了关切,还有一丝属于未嫁少女对生命孕育的好奇与懵懂,便又柔声补充道,“这感觉……很奇妙。能感觉到一个小生命在自己身体里慢慢长大,有时甚至能感觉到他轻轻的动静,虽然会辛苦些,但心里却是满满的期盼和欢喜。”
崔鱼璃听得入神,脸颊微微泛红,眼神中流露出向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楚慕荷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语气带着洞察世事的温和与劝慰:“这人世间啊,总有诸多不如意,流言蜚语如同这冬日的寒风,刺骨却也终会过去。”
“重要的是守住自己的本心,如同呵护腹中的孩儿一般,不为外物所扰。待得云开雾散,自有暖阳相照。妹妹这般品貌,将来定有属于自己的福气。”
她的话语委婉,却精准地触及了崔鱼璃心中的隐痛,更给予了她温暖的鼓励和未来的期许。
崔鱼璃如何听不出其中的宽慰与开解?
她心中一暖,鼻尖微酸,垂眸低声道:“多谢姐姐开导。妹妹省得的。”
楚慕荷见她情绪尚可,便似不经意般提起:“说起来,今日真是不巧。玉瑱他早早便应了友人之约,出门小聚去了。若是知道妹妹今日过来,他定然……”
她话未说完,崔鱼璃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如同染上了最好的胭脂,连忙打断道:“慕荷姐姐!我、我今日是专程来看望姐姐的,与……与旁人有什么相干!”
她语气带着几分羞窘,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忽了一下,端起茶杯掩饰般地抿了一口。
楚慕荷见她这般情态,心中了然,也不点破,只是抿唇轻笑,顺着她的话道:“是是是,是姐姐说错话了。妹妹是来看我的,我们姐妹俩好好说说话,比什么都强。”
暖阁内,茶香氤氲,笑语轻声,窗外的积雪映着晴光,室内则是一片温馨。
崔鱼璃此次来访,不仅是闺阁姐妹的情谊,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对未来某种可能性的悄然试探与靠近。
而楚慕荷的宽容与智慧,则为这份微妙的关系,铺就了一条更为平坦温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