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堂之上,百官因忌惮他长孙无忌而无人敢言,这景象落在陛下眼中,已不是简单的“明哲保身”,而是他长孙无忌权势过盛、已能威慑群臣的铁证!
这已不仅仅是猜忌,这简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仿佛能感受到御座上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在他的背上。
回想起李世民处置敌军、清理政敌时的雷霆手段,长孙无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
他必须立刻见到皇后!
此时此刻,或许只有那位深得陛下敬重、且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才能在这滔天风浪中,寻得一线转圜之机!
他立刻唤来绝对心腹,以最快的速度,用最隐秘的渠道,将一封措辞急切简短的密信送入了立政殿。
在焦灼不安的等待中,时间仿佛过得格外缓慢。
长孙无忌在自己的值房内坐立难安,每一刻的拖延都让他心中的恐惧多积累一分。
他几乎能想象到陛下此刻正在如何思量那朝堂的沉默,如何重新评估他长孙无忌的威胁。
不知过了多久,立政殿终于传来了回音,皇后允他即刻觐见。
长孙无忌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整理衣冠,随着引路的宫人,步履匆匆地赶往立政殿。
立政殿内,熏香袅袅,气氛依旧保持着后宫特有的宁静与祥和。
然而,当长孙皇后看到快步走入、甚至来不及完全平息急促呼吸的兄长时,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从未在向来沉稳如山、智珠在握的兄长脸上,见过如此清晰、几乎无法掩饰的惶恐与惊悸!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额角甚至带着细微的汗珠,那双惯于运筹帷幄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与不安。
“兄长,”长孙皇后挥退了左右,只留下绝对信任的宫人守在远处,她起身迎上两步,蹙眉低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可是朝堂上……”
“皇后!”长孙无忌甚至来不及行全礼,便急声道,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日早朝,陛下令议长孙安业、长孙孝政谋逆之罪,然……然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率先发声!殿内死寂,落针可闻!”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过于激动的心绪,但眼中的恐惧却挥之不去:“陛下当时……当时的眼神……臣只觉得如坠冰窟!皇后,陛下定然已起疑心!不,不止是疑心,那沉默……那是在告诉陛下,臣已权倾朝野,可令百官噤声啊!”
他越说越是后怕:“陛下之性情,皇后您最清楚不过!他岂能容忍臣下有此等威势?当年那些旧事,犹在眼前!臣只怕大祸将至!”
长孙皇后听着兄长的叙述,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她聪慧绝伦,岂能不明白这朝堂沉默背后的凶险?这已触碰了皇权最敏感的神经!
她看着兄长那近乎失态的模样,心中亦是揪紧。她知道,兄长的恐惧并非空穴来风。李唐皇室,对外戚的防范与制衡,从未松懈。
“兄长稍安勿躁。”长孙皇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平稳,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此事确实棘手,但尚未到绝境。陛下圣明,并非不辨是非之人。当务之急,是兄长需立刻有所表示,主动化解陛下的疑虑。”
她沉吟片刻,目光锐利,低声道:“回去之后,你立刻上书,以‘管教族人不严,致使家门蒙羞,更惊扰圣听’为由,自请罚俸,并交出部分不甚紧要的差事,暂避锋芒。态度务必要诚恳,悔过务必要深刻!”
“至于长孙安业、长孙孝政……”长孙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们罪证确凿,绝无宽宥之理。兄长不仅不能求情,反而要率先上书,请求陛下依律严惩,以正国法!唯有如此,方能显我长孙氏对陛下的绝对忠诚,与逆划清界限!”
长孙无忌闻言点头道:“臣明白!臣回去便办!”
立政殿内,兄妹二人的这次紧急会面,在无边的忧虑与沉重的警示中结束。
长孙无忌带着皇后给出的策略,匆匆离去,准备上演一场“断尾求生”的戏码。
而长孙皇后独自坐在殿中,望着窗外沉沉的天空,眉宇间的凝重久久未散。她知道,外戚与皇权之间那根微妙的弦,今日已被拨动,发出了一声危险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