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来到三日后……
看似风平浪静的三日,实则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死寂,空气里都弥漫着无形的张力。
长安城中,所有关注此事的目光,都投向了清河崔氏在长安的宅邸——家主崔珏,亲自来了。
这位执掌崔珏一脉权柄多年的家主,他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崔珏入府后,并未立刻召见外人,而是先去了后院崔鱼璃的闺房。
崔鱼璃自那日被兄长训斥后,一直惴惴不安,闭门不出。见到父亲,她更是羞愧难当,垂首跪地,准备承受更严厉的责罚。
然而,崔珏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扶起,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起来吧,事情景鹤都同我说了。”
他没有过多责备女儿的任性妄为,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缓声道:“那郑旭,非你良配,为父当初也未强逼你。你不愿,跑了,虽有失体统,却也不算大错。只是此番,你确实不该再去那等场合,徒惹是非。”
这温和的态度让崔鱼璃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多日的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安抚好女儿,崔珏才来到书房,与长子崔景鹤密谈。
崔景鹤将白鹭诗会的前后经过,郑旭的挑衅,王玉瑱的反击,以及如今长安的舆论风向,巨细无遗地禀报了一遍。
崔珏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壁,脸上看不出喜怒。直到崔景鹤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郑旭此子,心胸狭窄,手段卑劣。当初逼婚不成,已显其家风浮躁。此番更是主动寻衅,自取其辱,怪不得王珪那儿子反击。”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至于王玉瑱……此子倒是颇有锐气,才情胆识俱佳。他维护鱼璃,虽是顺势而为,却也承了这份情。更重要的是,他太原王氏,如今与荥阳郑氏已是势同水火。”
崔景鹤担忧道:“父亲,那我们崔氏该如何自处?郑氏那边……”
“郑氏?”崔珏嘴角泛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当初他们强下婚书,逼得我女儿离家出走时,可曾顾及过我崔氏颜面?如今不过是咎由自取。些许面上的往来,让几房旁支去应付一下便是了,不必倾注太多精力。”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萧瑟的秋景,决断道:“景鹤,你亲自去一趟太原王氏府上,递我的拜帖。就说,老夫明日欲登门拜访王珪兄,一叙旧谊。”
崔景鹤微微一惊:“父亲,您要亲自去见王珪?这是否……太过明显?”
这意味着崔家几乎公开站队,至少是表明了亲近王氏的态度。
崔珏转过身,目光深邃:“此时不明,更待何时?郑王交恶,已成定局。我崔氏若继续模棱两可,反而两头不讨好。”
“王珪是聪明人,我亲自上门,一是为感谢他儿子对鱼璃的维护之情,二是表明我崔氏的态度。雪中送炭,远胜锦上添花。至于郑氏的反应……”
他冷哼一声:“他们若识趣,便该知道,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再难弥补了。况且,陛下恐怕正乐见我们几家生出嫌隙呢。”
崔景鹤恍然大悟,心中对父亲的决断敬佩不已。父亲这是要借势而为,彻底与不堪联姻的郑氏切割,同时向实力雄厚且在此事中占理的王氏靠拢,化被动为主动。
“儿子明白了,这就去办。”
很快,一张措辞雅致、盖着崔珏私印的拜帖,便被郑重地送到了太原王氏府上王珪的书案前。
这轻飘飘的一张帖子,落在明眼人心中,却重若千钧。
它预示着,因白鹭诗会一首诗而引发的波澜,终于不再局限于王、郑两家年轻子弟的意气之争,正式升级为两大(甚至三大)顶尖门阀家主层面的博弈与抉择。
长安城内的暗流,随着崔珏的决定,开始加速涌动。
无数双眼睛,此刻都聚焦在了王氏府邸,等待着明日,两位世家巨擘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