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瑶轻声说:“妈,我们都知道您是怕我们散。”
沈若棠的语气淡下去:“我怕的不止是散。
我怕你们一个个在外头丢人。
我能死,也得让人说一句‘那老太太活得明白’。”
宋之叙抿着嘴笑:“妈,您要真那样活,我们做儿女的就有脸。”
“脸是自己挣的,不是我给的。”
天彻底黑了,灯下影子一晃一晃。
三兄妹收拾完桌,沈若棠忽然把他们都叫住。
“听着,家不是讲理的地方。
可要是理没了,家就散。
我现在能吵、能骂、能摔盆子,都是还在撑。
等哪天我不说话了,你们就自己看着。”
宋之叙哑声:“妈,别老说这些。”
“我不说不行。你们要真有心,就记着——
家不靠钱,靠人心清。
人心要糊,这家迟早乱。”
宋之瑶站起来:“妈,您放心。以后您就歇着。我们仨能撑。”
沈若棠笑了下:“撑?
撑得久不?”
“真撑。”
“那就好。
我这辈子想要的不多,能看你们不乱,我就算赚。”
她说完,往屋里走。
宋之叙在后头喊:“妈,要不要我明早来帮您磨豆?”
“不用。我的豆你磨不出味。”
“那我磨给别人吃。”
“随你。”
宋之垣笑:“妈,您是怕我学坏人?”
“你没那脑子。”
宋之瑶笑出声。沈若棠瞥她:“笑什么?”
“妈,您嘴上不留情,心里最软。”
“少拍马屁。”
她把门掩上,屋里光线收得小,只剩几个人影。
外头的风从缝隙钻进来,三兄妹都没动。
宋之叙低声:“妈说得对,理不守,家就塌。”
宋之垣点头:“可有妈在,我们塌不了。”
宋之瑶擦了擦眼睛,没说话。
屋里静了一阵,沈若棠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平静而实在:
“明天都去干活。
嘴少一点,手多一点。
家不是讲给别人看的,是干出来的。”
三兄妹互相看了看,都应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
宋之叙推车去集市,宋之垣去铺子签合同,宋之瑶拎着篮子去食堂。
沈若棠坐在门槛上,看着巷口那几道背影。
沈若棠第二天一早磨完豆子,才端着水盆回屋。桌上摊着几张新报,边角被风吹起。她没看,直接去切豆腐。
刀起刀落的声音,干净利落。她心里想着昨天那场话,想着那几个孩子的神情。
没一会儿,院门被敲。
“妈,是我。”
是宋之垣。
他一边脱外套,一边往里喊:“合同签了,真成了。”
沈若棠抬头:“谁签的?”
“我和李国安。”
“他写不写明白?”
“写清楚了,您教的那些我都记着。利分三成,账对半,每笔支出都签字。”
沈若棠点点头:“这回算学聪明了。”
宋之垣笑:“妈,您不夸我?”
“做对的事不用夸。
要真有脸,就等赚到第一笔钱再说。”
宋之垣挠挠头:“那得等月底。”
“那就月底再夸。”
他往桌上一坐,拿起豆腐尝了一口,忽然笑:“妈,您这豆腐真是镇上一绝。
咱家要真想干买卖,还得靠这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