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子收得差不多了,街边还有几个收废品的和煎豆腐脑的在那收尾。
沈若棠蹲在小矮凳上,用围裙擦了手,开始把钱一张张抻平。指头有点油,沾着面粉,算着算着还打了个喷嚏。
地上落了两张毛票,她“啧”了一声,伸脚把票踩住,手够不到,只好屁股一撅去捡,一抬头,发现对面那家炸丸子的小媳妇正盯着她看——两人对上眼,都笑了下,各忙各的。
钱数完了,她分成三堆。第一堆放回铁盒,第二堆塞进内兜,第三堆……犹豫了一下,又抽出两块,塞进鞋垫底下——热烘烘的,硌脚。
刚站起来,腰一闪,她“嘶”了一声,手扶在摊车上缓一缓。还没直起腰呢,院门吱嘎一响。
宋之垣探头进来,一脸笑,笑得嘴角僵硬:“妈,我帮你推车回去?”
沈若棠看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直接把收拾好的摊布扔他怀里:“叠好,别蹭地。”
宋之垣愣了下,低头叠,越叠越乱,手心都是油,他烦躁地抹裤子上,裤子上顿时一团灰黑。
“五毛一天。”沈若棠淡淡道。
“啊?”他抬头。
“五毛工钱。你今天干了二十分钟,算你两分钱。”
宋之垣差点噎住:“妈,你至于这么抠吗?”
“工钱怎么算不叫抠,叫规矩。”沈若棠把摊车推过他身边,“你拿不惯,就别沾我摊子。”
话落,一阵哒哒鞋跟声,宋之瑶从胡同口小跑过来,冒着热气,嘴里叼着一根冰棍,手还插在风衣兜里。
“妈,我刚才看你摊子前面围一堆人,好多人都问你明天还来不来——诶,你那饼还有没?我饿了。”
沈若棠瞥她一眼,缩手把兜里的小布袋按住。
“没了。”
“骗人,刚刚我看见你兜 bu bu的响。”
“响的是钥匙。”
宋之瑶哼了一声,走上来伸手去掀车上的盖布,沈若棠抬手“啪”地一拍她手背。
“没洗手别碰。”
“我……”宋之瑶忍着疼,眼睛发红,“我就是想吃一口。”
“想吃就掏钱。”
“我你女儿啊!”
“我没生过不付钱的女儿。”
这一句说完,院门前安静了一瞬,连炸丸子那边“呲啦呲啦”的声都听得清。
宋之瑶脸色涨得通红,突然猛地一跺脚,转身走了,两颗豆大的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宋之垣在旁边咂舌:“妈,你也太……”
他话没说完,沈若棠已经推着车走进小巷,头也不回。
她其实心口疼了一下,那一下像针扎,但走两步就过去了。
——疼就疼吧,反正她现在皮厚。
……
夜里回到屋,院子静悄悄的。以前她一进门,屋里灯是亮的,现在黑的。她摸黑把摊车推进柴房,手碰到墙上的开关,“啪”一声亮了灯,飞出一团蛾子,吓得她骂了一句“死飞蛾”。
进屋,她本想坐下歇会儿,结果看到桌上不知道谁扔了一包花生米,已经洒了一桌子。
她站在那看了三秒,没收拾,反手把门“咣”一关。
——不收拾,累,他们想摔就摔。
……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去菜市拿货,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宋之叙。
他样子很憔悴,眼圈黑,开口就是一句:“你昨晚是不是跟二垣说,要跟我们断关系?”
沈若棠没理,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