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温尔顿城时,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
毕竟,一辆没有任何家族徽记的普通马车,在这样一座雄城里就像落入溪流的一片枯叶,无人在意。
但当它停在血枫城堡的巨大铁门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守门的卫兵队长皱着眉上前,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这里是城主府邸,闲杂人等……”
正说着,他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车帘被掀开,一张苍白而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昏暗的光线下。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一如既往地带着审视与压迫感,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
卫兵队长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嘴唇哆嗦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伯……伯爵大人?”
另一个年轻些的卫兵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充满了荒谬的惊骇,“您……您不是……”
“不是什么?”塔伦的声音平静地从车厢内传出,“死了吗?”
这一声平淡的回应,却让在场的所有士兵都单膝下跪,垂首不语。
“开门。”
命令不容置疑。
卫兵队长连滚带爬地跑去下令。
沉重的铁门在吱嘎声中缓缓开启,仿佛一头巨兽不情愿地张开了嘴。
马车驶入城堡庭院,塔伦的目光扫过那些闻声而来的仆人与士兵。
他们的脸上,是同一种表情的复刻:震惊、迷茫,以及一丝掩藏在最深处的……恐惧。
一个亡者,回来了。
塔伦没有理会那些窃窃私语,他推开车门,缓步走下马车。
此时的他依旧气宇轩昂,仿佛依然是那个手握六阶伟力的血枫伯爵,而不是一个连魔力都无法再凝聚的废人。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刺在他的背上,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试图发现什么。
但塔伦不能有丝毫的露怯。
至少,现在不能。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管家颤抖着从主堡的台阶上跑下来,几乎是扑到塔伦面前,老泪纵横。
“老爷!您……您真的回来了!”
塔伦看着这位服侍了家族三代的老人,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我回来了,福伯。”
他的视线越过老管家的头顶,投向那洞开的主堡大门深处。
就在那里,大厅中央的巨型阶梯顶端,站着一个单薄的少年身影。
雷蒙。
他唯一的儿子。
少年的身形有些过于瘦削,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唯独那双与塔伦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正直直地注视着他。
在看到塔伦的那一刻,他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情绪。
“父亲!”
雷蒙的声音带着哭腔,不顾一切地从台阶上冲了下来。
周围的仆人和卫兵们纷纷退避,仿佛不敢直视这本不该发生的一幕。
塔伦看着向自己飞奔而来的儿子,那颗几乎形同死灰的心,在此刻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张开双臂,迎向了自己的儿子。
“砰!”
雷蒙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抱住他,仿佛抱着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个随时会消失的幻影。
少年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压抑了许久的委屈、恐惧与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无声的泪水,浸湿了塔伦胸前的衣襟。
塔伦僵硬地抱着自己的儿子,感受着怀中那份真实的温热与颤抖。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拍打着雷蒙的后背,却什么也没说。
但雷蒙知道,他的父亲,真的回来了。
书房内,壁炉的火焰驱散了室内的寒意,却无法温暖这凝滞的空气。
塔伦重新坐进了那张熟悉的扶手椅里,一路的劳顿与担忧,让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疲惫。
维持了一路的表面威严,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雷蒙安静地站在一旁,一声不吭——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肆意哭泣的孩子了。
父亲“死去”的这一个月,让他以一种残酷的方式迅速成长,调节内忧与外患早已让他心力交瘁。
“家族那边……已经宣布了我的死讯?”
塔伦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是的,父亲。”
雷蒙低声回答,“讣告两周前就送到了,他们说您在清剿北境叛逆的战斗中,遭遇高阶魔兽围攻,不幸……牺牲。”
“呵。”
塔伦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他们倒是干脆。”
家族甚至不敢将凯尔·克兰与冷杉领的存在公之于众,更不愿透露那是一次全军覆没的惨败。
“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雷蒙抬起头,“您为什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