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那两个字的一瞬间,玉维真警铃大作,然而正如宫修明所想的那样,他跑是跑不掉的。只消他轻轻一扯,玉维真都会从这房间中的任何一个地方就这样摔到他的怀中。
或许不应该用“摔”这个字眼,鬼神的身躯没有实体,只有他们愿意触碰的人才会被他们触碰到。
“真真。”
宫修明握住他的手腕。
“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话?”
天呢这个神经病。
说什么?玉维真根本不知道可以跟他说什么,若不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受百般限制……他们只是彻头彻尾的合作关系,如果不是宫修明毫不惜身,说割腕就割腕,说放血就放血,他俩甚至都没有什么机会白日相见。
只能说宫修明还是了解他,一方面他放了这么多血总能强行把他拉出来,另一方面,他为他在自己身上搞出这么多伤口,玉维真总归是会出来见他的。
“……我没有刻意不和你讲话。”
他勉强道。
太勉强了,以至于室内的氛围又一下子凝固住。玉维真撇开头去,不愿意和他对视,总觉得能听到有人用力咬后槽牙的声音。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苍天啊什么关系这重要吗?为什么这一切终究走向了完全不可控的大三角剧情?玉维真压根不知道他到底误会了些什么,为什么那么关照张天心这个人?他以前给他杀人的时候,又不是没有横生枝节救过别人。
等等。
好像是救过。
玉维真想起来了。
其实还不止一次……玉维真伸手救人捡人已经成为习惯,但之前他也没为这种事情和他置过什么气,为什么换到张天心身上又不行了,再想想张天心对他的态度,他俩是不是基因上就相克啊?
“我不是告诉过你好几次,没有关系,我只是救下他,看他脾气不错,胆量也不少,又加以他母亲是这样的身份,和他多聊了几句罢了。”
玉维真耐着性子和宫修明解释。他一边说话一边安慰自己,现在这个还算好说话,不生气,不生气,何至于和他计较……
至于他有没有听进去么,扭过脸来看一眼脸色,八成也是没听进去。
他隐隐约约觉得两人肌肤相贴之处有些许灼烫,此时低头,从自己半透的手腕上方看过去,一眼就瞥见了细细的血线。真是奇了怪了,宫修明往他手上使劲居然还能把自己的伤口给崩开,玉维真气得要发笑。
又不是真的能不管他。
“松手。”他冷冷道。
这已经是一个非常严厉的、命令的语气了,宫修明乍听之下怔愣一瞬,却是下意识就把手松脱开。其实玉维真真不耐烦时,会自己从他眼前消失开去,至于手松不松么,形式上的事而已。
可是玉维真此言一出,他心底居然不安起来,头一个蹦出来的想法竟然是自己是否追问太过,真的惹他生厌了,毕竟他俩从前也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拉拉扯扯无数回,至于上纲上线的大事……也难能有些上纲上线的大事。
最大的事情,不过是他这次要入京勤王,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走这不能回头的一遭。
玉维真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他。
他明明连这种事情都是默认了,可现在……
“伸手。”
宫修明茫然地摊开手。
火烧火燎的痛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你没清洁过伤口吗?刀割这么深,为何不请大夫过来?”
玉维真可不管他疼不疼的,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烈酒哗啦一声浇下,烧煮过的细布条擦拭按压,撒上药粉包扎,好端端一只手,三下五除二被他捆成了好粗一只手,像人胳膊上接了支棒槌。
“我割在掌纹处了,不是真的有那么深。”
他下意识就要辩驳,辩驳的话一出口,脑袋上立刻挨了一巴掌,玉维真轻飘飘地扇过来,并不欲听他多说。
“行,等你哪天废了这条胳膊,我替你去寻精怪的前肢接上,你就用那什么驴马的蹄子猪狗的爪子使剑杀人吧。”
宫修明闭嘴了。
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莫名其妙地发展到这一步的,总而言之,玉维真看样子是真的火气上头,他只能暂避锋芒……
“你笑什么?受伤了还有脸笑?给我滚!”
这是他的房间,能滚到哪里去?玉维真大抵也知道自己有些口不择言,给他弄完伤口就要原地遁去,谁成想宫修明听到“滚”这个字眼,麻溜地站了起来,抬腿就往外面要走。
他真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