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某个愿望的后遗症。
玉维真是这样认为的,真假不定,因为他其实不太清楚自己有过什么愿望。
他是取代某个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对方许下了什么愿望、在什么时刻得到了愿神的一次注视,他当然都不清楚。这种事情也不是很重要。
不是那个倒霉蛋也会是别人的。他需要一个合法合理的身份出现,还必须对原生形态有所遮掩。一旦被……捕捉到踪迹就很麻烦。
超过三次主动或者被动回档,他就有极大的可能性被直接……定位。
如果可以他宁可从头到尾都不要和张天心碰上。虽然他是个聪明人,但他身边那个小智能体是个大麻烦。
所以周围这些人到底在看什么?
玉维真离开阅览室后许多人发出了轻微的叹息声,他是个很特别的学徒——意思是非常强,他们中很多人不止一次见过他施展魔法,完完全全可以媲美能够在外行走的魔法师了。而且他很适合——是很符合普通人会对愿者产生的一些幻想。
无性别、无年龄、纯善、纯美。
无害,童贞。
而且不是那种会幼稚过头、真的有翅膀的小型幻想生物。他首先是个活人,然后习得魔法、代持神力,又那么……那么能让人轻易卸下心防。他有一张贞静皎洁的脸,用美丽来形容一个这个年岁的青少年非常上不得台面,可是鉴于他的时间被凝固在成为学徒的那一刻、事实上并不比他们更年轻,他们还是会大胆地使用“美丽”这个词——背地里。
学徒之间言语或者行为上的冲突是会被监管者上报的,除非在训练场上他们才被允许对彼此施用神力。像玉维真这种学徒,他们必然不敢冒犯他。他看上去就是愿神的宠儿,就连他的监管者——对了,他的监管者又会是谁?
晨昏时分。
玉维真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变化缓慢过去。
他的骨节延展,身条抽长,逐渐变化成张天心更熟悉的那个样子,与此同时原本类似妹妹头的发型也产生了变化,变成他自己不太乐意花时间打理的长发。
生长是一呼一息间完成的。他束起长发,戴上兜帽,全身上下笼罩在黑袍中。
这时,他是海拉鲁中央岛上神眷最浓的神行者。
很少有人见过神行者身份的他。毕竟学徒的身份是从别人那里窃取而来的,他利用愿神的垂顾卡了个bug,能在两种身份之间自由地切换,麻烦就是有时间限制,晨昏交割时分直到破晓前,他才能以神行者的成人状态行走在岛上。
昨天他才刚刚以这个身份去见了宫修明。
还好,正如他所想,对方的信仰并不坚定……这座岛上有谁的信仰真正坚定?所有人,都是对神有所祈求的人。他们都希望自己的信仰能得到报偿,才自愿踏入了这个被编织的谎言。
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这个信仰体系运行的逻辑。最初人们许愿,舍弃一些不要的东西换来想要的东西。后来普通的愿望再也得不到回应,神好像抛弃了贪得无厌的信徒……再后来,他们发现,祂更倾向于垂顾那些疯狂的、无节制的、摒弃道德枷锁的愿望。
一个愿意实现人们愿望的神明,怎么会是一位恶神呢?
自有大儒为祂辩经……他们做出了一套复杂又严密的解释。于是愿神的信徒们开始以神行者的身份现身,他们不愿意自己许愿和付出代价,就宣称自己是神的信使,寻找能够代持神力的人——替死鬼。
玉维真不太明白的地方在于,愿神到底在愿望的流转中获得了什么?
这个世界就是由无数小麻烦嵌套而成的巨型大麻烦。现在他要去自找麻烦……看看能不能抽丝剥茧地解决一些问题。
张天心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自推那里的定位。他今天又在公共区域转了一天,远远地观看学徒们的练习和日常行动。在神行者的注视下,人群中弥漫开了紧张的氛围,每个学徒都试图拿出最好的表现。
这一次他看到了宫修明。男主也比前两个世界相遇时要年轻太多,看着还是高中生大学生过渡期的样子。
相比其他奇形怪状的学徒,宫修明手上那根明显是木质的魔杖让他大松一口气。他的派系可以说是相当正统甚至老派了,一个撑死了能施展不可饶恕咒的人能有什么不可控的破坏性呢!张天心有种直觉,在这个世界观下,越强大的魔法师可能要承受的反噬越大,男主这个状态刚刚好,进可攻退可守,不至于过多引起神的垂顾与施恩……
“在看什么?”
“在看学徒啊,这不是快要考核了……”
他一个激灵,在熟悉的音色中缓缓转过头来,下意识垂落视线,什么都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