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座下方堆积如山的神尸突然同时睁开眼。
那些本应腐朽的眼眶里翻涌着幽蓝鬼火,千万道目光如实质的尖刺,扎在何初帆后背上。
他能听见细碎的呜咽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垂死者最后的哀求,又像是困兽被拔去爪牙前的嘶嚎——这些曾站在宇宙顶端的存在,此刻竟在求他坐下。
“第七位……”该隐的残响从裂隙深处渗出来,带着几分沙哑的叹息,“你可知不坐这神座意味着什么?轮回不会停转,万千世界仍要重复生灭,你护不住你想护的人。”
何初帆脚步微顿。
他望着自己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三天前替暮千城包扎伤口时的温度。
当时她被追杀者的剑气划开手臂,血珠滚落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几乎要抖起来——原来神的血,竟和凡人一样热。
“我当然知道。”他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按在心口。
灵丝在皮肤下跳动,像暮千城每次说“我陪你”时,指尖点在他心口的节奏,“可坐上去又如何?前六位坐了,现在不都躺在这里当尸山?”他转身,直面那些神尸空洞的眼,“他们想当规则的主人,最后反被规则吞了命。我要做的……”他张开手,任焚心蝶的赤火落在掌心里,“是烧了这规则。”
虚空突然剧烈震颤。
创世神座的座身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些曾刻着“轮回权柄”的铭文正片片剥落,露出底下泛着黑锈的金属——原来这至高神座,竟是用前代神明的骨血铸就的牢笼。
座下神尸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残魂化作漆黑锁链,裹着腐烂的尸油,“唰”地缠上何初帆的脚踝。
“你敢焚道?!”锁链里传来破碎的神念,“你可知这回廊困住的不只是我们,还有……”
“还有困在轮回里的凡人。”何初帆打断它。
锁链勒得他小腿骨发出脆响,血珠顺着锁链纹路往上爬,在虚空中绽开细小的花。
他反手抓住锁链,另一只手轻轻一扯——心口灵丝应声而出,金红交织的丝线缠上锁链的刹那,赤焰轰然炸开。
“你们死于想改写规则。”他的声音混着火焰的噼啪声,“可我只想让规则……”灵丝烧得更旺了,锁链上的腐锈被烧融成金色液体,“不再杀人。”
锁链在火中崩解的瞬间,那些神尸的残魂突然发出呜咽。
有一道残魂飘得近些,何初帆看清那是个穿着月白道袍的老者,眉心还嵌着半块碎裂的本命玉牌——像极了三年前在魔兽之森外,为救他被妖兽撕成碎片的老修士。
“原来……”老者的残魂在火中露出释然的笑,“原来真有人能烧了这笼子。”
话音未落,残魂便化作星火,融入焚心蝶的火焰里。
何初帆这才发现,所有被火焰触及的神尸残魂,都不再挣扎,反而像是在迎接某种解脱。
它们的鬼火不再幽蓝,渐渐染成暖红,像极了暮千城庭院里,每到春夜就会盛开的海棠。
“你烧的不只是神座。”该隐的残响突然变得清晰,像是从很近的地方传来,“还有你自己的血脉。”
何初帆这才察觉不对。
他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皮肤下的血管泛着淡金光泽——那是被创世神座抹去的“断神之血”,此刻正随着火焰的蔓延,从他体内一丝丝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