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的投影从中走出。
他身披一袭仿佛由纯粹黑暗编织而成的长袍,兜帽之下,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像是两片正在缓缓崩塌的星河,深邃、冰冷,充满了绝对的寂灭。
“你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不似凡间任何一种语言,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律令,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
仅仅是聆听,就让人产生一种万念俱灰、想要归于虚无的冲动。
“亿万年来,我寻遍诸界,只为找到一个‘因爱成魔’的灵魂。爱得越深,恨便越纯粹,所能承载的湮灭之力也就越强大。你,是这无穷纪元里,唯一一个合格的存在。”
该隐抬起手,掌心之中,一柄钥匙缓缓浮现。
那钥匙的材质非金非玉,竟像是用星辰的骨髓雕琢而成,通体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它的每一次闪烁,都仿佛有一颗星辰在诞生,又在瞬间走向死亡。
断神之钥。
执此钥者,将获得终结一切造物的最高权限。
“你不是想杀我吗?”
一片死寂中,何初帆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
他看着该隐那双星河崩塌般的眼眸,一步步向前走去。
“你说我存在的意义,是成为你的刀,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武器。可我一直在想,若我真是一把刀,为何要等我三年?为何要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留给我一千万华夏币,让我有机会活下去?为何……要在我屠尽九天神佛之后,才真正现身?”
他每说一句,脚下的步伐就更坚定一分。
他的质问在空旷的回廊中回荡,竟让该隐投影周围翻涌的黑雾都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停滞。
“你不是在挑选一个顺从的容器,你也不是在锻造一把趁手的刀。”何初帆已经走到了该隐的面前,直视着那柄散发着无尽诱惑的断神之钥,“你是在等一个人。一个真正理解了‘存在’与‘虚无’,一个能让你也为之动容的对手。”
该隐的投影微微一滞。
刹那间,整片原初回廊都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印证着何初帆的猜测。
何初帆不再多言,他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那柄断神之钥。
冰冷的触感传来,无穷无尽的湮灭法则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掌心,仿佛在欢呼它们君王的降临。
该隐模糊的面容上,嘴角似乎微微扬起,勾勒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弧度。
然而下一瞬,何初帆的五指猛然收拢。
“咔!”
一声脆响,远比刚才世界碎裂的声音更加决绝。
那柄由星辰骨髓铸就、足以终结纪元的断神之钥,竟在他的掌中寸寸碎裂,化作一片璀璨的星尘,从他指缝间缓缓飘散。
“你要灭世?”何初帆扬起手,将满掌的星屑洒向虚空,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我偏要——在这无尽的黑暗里,留一盏灯!”
他不是在对该隐说,更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亿万星屑飘散,其中一点微不足道的星芒,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竟悠悠地飘落,精准地落在了他心口处,那缕属于暮千城的灵丝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
那点星芒触碰到灵丝的瞬间,就如同火种落入了干柴,悄无声息地点燃了一簇赤红色的火焰。
那火焰很小,很微弱,却燃烧得异常坚定,散发着一种既非创造也非毁灭的、全新的气息。
“我不是你的刀。”何初帆低头看着胸口那簇火焰,轻声说道,“我是暮千城的丈夫,是那个曾经高考失败,却还想拼命活下去的少年。”
轰——!!!
原初回廊前所未有地剧烈震颤起来,坚不可摧的石壁上,竟开始蔓延出一道道刺目的金色裂隙。
透过其中最大的一道裂隙,可以隐约窥见在那裂隙的最深处,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古老的创世神座,正静静地悬浮于无尽的混沌之中。
也就在那时,一道极淡、极渺远,仿佛跨越了无数时空与维度的声音,从那裂隙深处悠悠传来,清晰地响在何初帆的灵魂里。
“我信你……走到最后。”
声音消散,那簇赤红色的火焰却在他心口猛地一跳,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
它不再仅仅是灵丝与星屑的结合体,而是开始贪婪地汲取着四周的一切——无论是原初回廊的古老法则,还是该隐投影散发出的湮灭气息,甚至是何初帆体内那柄蠢蠢欲动的独孤断刃之影。
万物,皆成其薪。